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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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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落座本就是件极麻烦的事情,好在贵者在前,贱者在后,三川郡的丹口孔雀早有准备,行起来倒也不错乱,西旻与辛襄并肩,边往看台上奏边轻声道。

“陈留王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辛襄扶着西旻的手臂,剑眉飞挑,“不然你以为他会是什么样?”

“高辛氏龙凤之姿,臣妾可不敢乱以为。”西旻把嘴巴挡在扇子后,轻轻揶揄道,“左不过是你留在身边的那一位误导了臣妾。”

西旻稍稍侧首,果然,辛襄的太子仪仗赶来了,那一位也跟来了。那个叫“纹卿”的少年做内侍打扮亦步亦趋,她之前便觉得少年济楚美貌,现在仍想赞叹他的美貌。论皮囊,陈留王脸上有旧疤,是绝对比不过这纹卿的,可论气度,陈留王是云,纹卿便是泥,左看右看不过一介愚蠢又漂亮的玩物罢了。

樊邯跟在西旻身后,沉默而谨慎地往上迈步走。

今日来客极多,来之前西旻强迫他记下所有可能会出席的所有大人物,每人的模样、喜好、官职势力、家族与家族之间的恩怨往来,他目光谨慎而快速地滑过去,习惯性地握了一下腰间的刀鞘,握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兵器都已上缴。

天子、章华太子、陈留王,这他都见过。刚刚陈留王那一跪,那一唤,那一笑,他也见了听了,他心脏蜷缩,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这些贵人里,让他意外的要属丹口孔雀,传说中的前四大名将,曾统率中境十六年,威名赫赫,没想到居然是如此高贵淡雅的男子,白净得像个文臣,左脚举步登阶时,还能看出腿脚有疾;天子随驾之人乃齐二,披着深黑色斗篷,传闻他三年前便一直做此等打扮,齐嵩死后,天衍帝待齐家恩礼愈重,也许他如此仪容伴驾;陈留王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低眉顺目个子很高,乍一看有文人弱致之态,是徐守文,另一侧的跟着个树桩般的武士,厚盔厚铠,动作直挺僵硬,亦步亦趋,是传闻中西南的那个无名勇士;唯独章华台子身边跟着的人让他摸不清楚来路,柳肩细腰,看起来似乎是无名小卒,偏偏一行人中属他颜色最为骄矜。

雪瓴宫高有四层,每层相隔二十阶。

二十阶罢,帝国新贵、公卿女眷入席,纵眼望去多是郡尉级别与中境中上层官员,人们神情焕然喜悦,摩肩接踵,十分拥挤。

再上二十阶,相国司空氏、原中境张氏、原南境后起陈氏、北地来的白马部贵族等十余煊赫门户停下,又吏员牵引自去座次,樊邯此时轻轻回首,只见台下人头攒动,已能纵揽整个翡翠璧弯,水域绿草如茵,孔雀白鹤,低回翔集,当真辽阔壮美,当真有高处不胜之寒——

“贵宾。”

身侧吏员轻声提醒,樊邯回神,“请再登阶——”

第209章 问世(4)

“贵宾,”身侧的吏员轻声提醒,樊邯回神,“请再登阶——”

樊邯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上走。

第二层,四处坐席,由东到西,分别是陈留王、丹口孔雀、章华太子、太子妃的位置,而再上一层,自然是天炀帝。樊邯握紧了拳头,只道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汇聚一齐,光是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就已经透不过气来。

“过来。”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西旻坐在西侧,眼见樊邯发呆,不由出声呼唤。

二层其余三人还凑在天子近前说话,无人留意于她。几位近臣如徐守文者,忧虑地坐在自己的副位上抬头蹙眉,美貌的少年仰望着最高处,目光淳淳,眼露神往,无名的勇士沉默地垂着头,好像正在呐喊这是哪里,唯独西旻安然,悠哉悠哉地坐好,挥退了侍酒,自己先斟了一杯葡萄酒。

“不要做卑怯者。”

西旻安之若素,瞥了他一眼,以夜光杯掩口:“这世上最歹毒之人都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你勇敢正义,远比他们有资格站在显眼处。”

樊邯万不想她竟然如此口无遮拦,他在她身边坐下,眼睛倏地往四周观察,唯恐被人听到,西旻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还能朝着他眨眼一笑。

当然,也没有人在意他们这里。所有人第三层、第二层的人都留意着他们二十五步外的君臣,仔细窥探辨识着每个人的表情。

“比武名单在此,请陛下御览。”底下武士们已开始准备,丹口孔雀忙中不乱,斯条慢理地向辛涧做着名单里的介绍。

“仇英、禺白、计漳、奈深……这几个小将寡人有耳闻,西南带的皆是化形之人,今日比武,拿的是夺魁的心思啊。”

辛鸾笑着看那出场顺序,“雪瓴宫比武陛下亲临,三川郡尉亲自筹备,臣不敢搪塞,只能把乡野家底全副带来。”

丹口孔雀:“殿下给足臣的面子,陛下麾下又人才济济,看来今日要输的,是为臣这做东道的。”

辛鸾:“飞鱼夫诸两位将军威名远扬,郡尉过谦了。”

“兵者,凶也,臣看西南武士,多是林氏国旧人啊。”辛涧身侧一直没有开口的齐二忽然插嘴,漆黑的斗篷下射来两道利光,“陈留王殿下,陛下没有在西南境内设县设郡、调驻兵马,是对您的信任,然这些林氏国人前科颇多,还是要谨慎用之。”

“小齐大人翻的是哪年的老黄历?”

辛鸾笑着接口,“天下早无林氏国,唯有天衍西南百姓。西南之民诚怖陛下之危,感念陛下恩德,于文,愿拜高辛庙社,于武,愿意阵前效生效死,小齐大人,请问本王要谨慎什么?”

“宝月楼五侯之死近在眼前,陈留王忘了。”

“宝月楼一事是臣失察,”辛鸾目光一转,不再和齐策纠缠,推手道:“愧对陛下,唯愿谢罪。”

话说到这个地步,第一回 合齐策已是完败,帝王唇边擎出笑意,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拦住辛鸾接下来的话……

“爹爹,”第三层有司空氏,轻声朝自己父亲道:“您乃天衍相国,怎地不上台去随驾,凭白让那齐家后生抢了风头。”不想自己的父亲眼观心耳关鼻,含混道,“低头。高辛氏家事,外人休要插手。”

帝王却在此时于上首开口,寥寥数语,漫不经心。

“阿鸾,外间事多,回家如何?”

那手一抬一落,不想竟生出如此之言,徐守文倏地绷紧了后脊,便是原本姿态从容的西旻都倏地攥紧了手中小扇——

强权者不需要周旋,他只需要简明了当,辛涧这几字宛如刀劈,惊得伸长了耳朵往这处探看的人都跟着一静,辛鸾眼睫一颤,也是没想到自己投石问路,居然问出这样的结果。

辛襄站起身来:“咱们之前因为误会生过怨望,起过刀兵,但毕竟是一家人,陛下这些年厌倦争端,你远在边陲,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辛鸾心头急剧地跳动,不知道辛襄这是设计了多久才想出的这般险恶的说辞。误会是什么?无非是林氏国邹吾,他们惺惺作态,直接入戏,扯着一张巨大的谎言,恳切地说给天下人听的。

樊邯皱紧了眉头,徐安远坐立难安,西旻指甲掐进手里,重臣看似没有朝这边张望,却也正屏息而听,太静了,雪瓴宫上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逼得那不闻世事的厚铠厚盔,都抬起了头颅——

“回家……”

辛鸾咀嚼着这两个字,轻声问:“臣自有封地,不知陛下是想让臣回去小住还是长住,若长住,那西南……”

“陈留王毋忧,西南小地,自有人代劳。”齐策逼上一棋。

“未问而定乃逼迫,逼迫即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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