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灼地比他高了许多,微微弯了腰,确认他的状态,问道:“你有什么事?”服务员打开门,站在门口,却不过来,叫道:“小张。”看神色在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老头说:“我找里面的人。”“谁?”张灼地回头望了望,此时只有一个前台坐在玻璃门后。“找我?”张灼地问,“我姓张。”老头道:“找姓黄的。”“找他做什么?”“他欠我钱,”老头伸出两根手指,因为过于操劳,手指很难伸直,微微蜷缩着、颤抖着,说,“他说能帮我找我闺女,拿走了我两千块……”张灼地一把手拉过他,走到一边,老头以为他要撵走自己,连连摆手,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恳求的话,张灼地把他带到墙角,说道:“你女儿怎么了。”“丢了,丢了,”老头说道,“我在乡下,我就一个闺女。”他说着不着重点的话,张灼地道:“是什么时候丢的。”老头掰扯了半天,先说有十多天,后来又说二十几天,张灼地问了半天才勉强明白,女人在城里给亲戚做保姆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打过电话,老头听城里的亲戚告诉她,女人很久没消息了。城里消失的人很多,有很多人在趁机发这笔不义之财,像今天姓黄的一样,利用失去亲人的焦急的心情,骗光他们身上的电子货币。张灼地问道:“你把两千都给他了,你这几天怎么生活的?”老头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说道:“我找姓黄的。”这种呆滞是对自身的痛苦已经麻木,习惯了受苦难的果实,生命对于他来说好像是枷锁。张灼地道:“姓黄的不知道你女儿在哪。”“你到底住哪儿,”张灼地说,“有没有住处。”老头这回摇了摇头,身后经理打开门,在门口喊他:“上菜啊!干什么呢。”张灼地考虑着把他放到哪里比较合适,经理见他没反应,快步走了出来:“你干什么呢?这老头谁啊?”老头:“我找姓黄的。”他似乎就把这句话记得最准确,说得也最流畅,而对于自己住在哪儿、吃什么、怎么活下去,都混混沌沌的。张灼地把事情给经理简单地说了下,经理骂道:“……这他妈的。”“怎么办?”经理问张灼地。张灼地问老头:“你的手机呢?”老头能把电子货币都转给骗子,证明他是会使用手机的,看到老头从兜里掏出来一部屏幕都碎了的老人机的时候,张灼地静了一瞬,然后道:“是他们登录了你的账号,转走了你的钱吧。”其实这种规则,已经完全把这种连手机都不会用的人淘汰掉了。很多突然暴富的人,都是抓住了这个空子。经理说:“别问了,先给他吃点东西。”经理看出张灼地有些意外,不悦道:“怎么啦?你觉得我会不管吗?”不方便带回餐厅,张灼地和经理带他去了一家面馆,俩人都有些不知道拿着个老头怎么办,他连手机都不会用,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天的,经理道:“算了,今天我先把他带走,明天我送他回乡下。”张灼地:“还是我带走吧。”经理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对象吗?”“不方便,”经理说,“我光杆司令一条,无所谓了。老头,我给你说,别找你女儿了,现在这个时局,自己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其实有什么用呢?”经理给自己倒了杯茶,“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俩,不用走远,就是在市里,屋里活活饿死也不在少数。你说都帮,咱们是谁啊?算哪根葱啊。”张灼地有些想抽根烟了。之所以会想帮他一把,是因为张灼地看着这个老头,就想到了自己爷爷。人活了太久,会以为把很多事都抛在背后了,但张灼地看到这个人,还是会下意识地带入到自己的立场中,会想他爷爷死之前,有没有如此无助过。这世上不幸才是相同的,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人只有丧失掉体面与尊严饮恨终老。经理说道:“都不容易,其实我也懂你。”“大家都说我太俗,”经理说,“他们没苦过。”张灼地给他倒了杯水,说道:“我给你转两千,你送他的时候,给他带上。”“你哪来那么多钱?”“没钱,”张灼地起身去付账,说了一句,“有人替我给的。”这一天,章国强都没有来找张灼地。傍晚的时候,一辆车从一栋别墅门前停下来,车灯亮着,一直停了很久,楼上的灯亮了一盏,有人下楼来,保姆站在铁门外,问道:“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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