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继续读研,戚远承跟蒋林英在变老,家里还有戚芸要照顾,她想早点儿挣钱,早些补贴家用。
这个想法一旦被戚远承知道了,他少不了在电话里把水星骂一通:“家里缺你挣两个钱吗?你姥姥跟我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你自己顾好你自己的,考虑我们做什么?”
水星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戚远承至今还记得水星喝醉了的样子,她当时就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放弃了想去的大学,现在又要因为家里的事情放弃本该有的工作。他总被人喊一把老骨头,但他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能挺几年是几年,足够水星把研究生读完。
他不想再让水星因为他们放弃什么,这样对她而言太不公平。
“你给我想去哪儿读去哪儿读,天天想什么挣钱?学生就有学生的样子,行不行?”戚远承在电话那边嘴硬,“别因为我们就回西城来读,好端端的一个名额,回来了可丢不起这个人,我老脸都没地方搁。”
水星低下头,眼眶里的泪水吧嗒一下掉下来,嗯了一声,强压住声音里的哽咽,笑了:“知道了,姥爷,我肯定不给您丢人。”
戚远承咕哝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水星停顿下,用手背擦掉滚烫的眼泪,又说:“但这次…….我真的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嗯。”
保研的流程下来的很快,没什么争夺就确定了人选。
水星放弃了老师推荐的政法大学,最后选择了北大,在确定保研以后,水星的空余时间比别人多了一倍,她接受了学校公众号的采访,采访的人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留给之后的学弟学妹们,她想了想,只是说了一句:昂首挺胸,逆行登高。
学校的工作处理完,水星重新找了份律所的实习,没有留在南方,反而跑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南京。
新律所的老板知道她还要去读研在工作上也没有特别的为难过她,让水星挑了几个想跟的案子,总体而言,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每天下班以后,水星就会跑到南京大学走一圈。
不过呆了三个月,她就摸清了南京大学里的每一条路,仿佛整个大学都在这里度过似的。
北大的报道时间在九月中,水星交接完手头上的工作,跟实习的律所告了别,决心在校园最后逛一圈。
水星脱离学校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她长得显小,现在放在新生入学,她一个人手里什么都不拿,怎么看都像是学校里的学姐。她走在校园里总是会碰到爸妈跟在身后,提着行李箱乱跑问路的新生,他们问她宿舍楼怎么走,问她报道处在哪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水星觉得自己像个指点迷津的圣人。
一个男生独自来的,他提着行李箱,看有太多人问水星,也停下来问她:“我刚来这个学校还不太懂,学校发了宣传册,但是我有点儿分不清现在在哪里,不好判断方位。学姐,你知道天文系在哪儿报道吗?”
水星抬起头,忽然愣了下。
有一个瞬间,水星觉得她在视线偏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背影,从高考前到现在,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再见到过盛沂,可在茫茫人海里,她还是一眼就瞥到了跟他最相似的样子。
“学姐?”旁边的疑问声让水星收回视线。
水星的目光又重新对上面前的男生,恍惚地嗯了一声,指了一个她路过数百次的地方,转身,又朝学校外边走去。
她低着头,完全丧失了在此之前引导众人的高大形象。
水星忽然反应过来,这么久以来,任何人问起她有关喜欢的人,她都可以否认现在还没有,她没有喜欢的人,她只是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可是,再当有人提起天文学,人群中再次发现有可能是盛沂的背影,她才反应过来…….她还记得那句昂首挺胸,记得那句逆行登高,没毕业就跑到南京找实习,保研选择北大,南京大学里的每一条路她都那么那么认真的走过。
每一点回忆,每一处经历,她都在不知觉地想念盛沂。
她在这场众所周知的暗恋里,自负又自卑。
自以为稳操胜券,实则一败涂地。
那根她自以为包裹严密、隐藏很好的小刺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一下一下,反反复复地扎在她的心尖。
她想,对她而言,盛沂大约已经成为了癌症。
它莫名的、没有理由的、富有侵略性的出现,没有限制的生长,以混乱散漫的姿态蔓延,破坏她一切合乎常理的行为。
但比起癌症本身来说,治疗要糟糕的多。
第61章 .第六十一场雨 死灰。
即使进入北大, 水星也没有一点儿真实感,研究生不比本科生,本科的时候班里活动多,上课在一起, 大家怎么都能认识, 现在没了集体的召唤力, 跟她一个宿舍的女生选择了外出租房, 水星除了每周读书上课看文献,去做导师手里做不完的项目, 都是独来独往,只有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水星认识了一个应用经济学的研究生, 张宇飞。
两个人在一次志愿活动里认识,张宇飞是本校保研,现在已经研二,在卷而又卷的学校里说起来轻轻松松没压力,他因此给自己封了两个称号:北大摸鱼届的一把手,八卦届的二把刀。
他们相处起来轻松,碰到的时候就一块儿吃个饭, 没碰到也不会刻意约,谁对谁都没点儿意思。
研一下半学期,张宇飞他们学院有个讲座活动, 当时水星正忙于经济纠纷的案件, 听到主讲人是相关的大牛, 她拜托张宇飞帮她走走后门,让她去蹭着听一会儿。
讲座结束,水星先从会场出来。
原先学院楼里摆了不少照片的展板, 这两天学生会的工作者正在组织清理,大大小小的板子放在一侧,水星侧眸,忽然在一块老展板上看见了盛沂的身影,就像在南京看到与他相似的背影一样,她在寻找盛沂这方面有过人的天赋。
“认识啊?”张宇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边出来了,看到水星半弯着腰,指了下展板上的照片。
水星没有遮掩,点了点头:“嗯,高中同学。”
张宇飞有点儿意外,随即又想到两个人聊过老家,他似乎记得水星在西城读过三年书:“我说呢,他跟你是不是一届?这小子本科的时候挺出名的,大一考到我们系,大二就以年级第一转到了物理院,自己补大一的课程不说,听说还辅修了门天文当二专。”
水星晃了下神。
“虽然后边不在我们本系了,但系里还在流传了他的传说。”张宇飞说,“就去年吧,他在本校保研跟出国之间选择,然后申请到了mit读天文的研究生。”
水星低头一笑,想了想他们两个人是真的没缘分。
因为盛沂的关系,她没有去老师推荐的政法大学,来到这里,结果没想到他在两者的机会里又选择了跟她相错的一边。
之前虽然听席悦提起过盛沂几次,但他们终归不在一个学校,她能听到的也只有好或者不好两个状态。现在张宇飞在这里,水星又问他知不知道一些有关盛沂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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