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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荻停下脚步, 脊背僵硬如生锈的铁板,他紧攥住六爷体内取出的黑蚕, 缓缓转过身。
月色如练。
门槛外, 一名黑衣老道束手而立,宽大的袍袖随风鼓动,好似一只苍老的乌鸦。
姜荻脑子转得飞快——
六爷不是说, 白师公前脚刚从永昌县离开回无头村吗?怎么好死不死, 又掉头回来把他逮个正着?
他虎牙啃咬着下唇,仔细一盘算, 心里笃的一跳。
是时间,时间对不上!
从无头村到永昌县,坐马车最快速度也要一天。假如白师公在第一天深夜到第二天凌晨就下山赶往永昌县, 那么会比他们早到半天,而不至于现在才出现。
这么一来, 只剩下一种可能——
六爷在骗他, 白师公之前根本不在永昌县, 而是把尸体赶回无头村,得到某样东西后又从无头村去了另一个地方。
会是哪儿?不, 换个问题, 他带走了什么?
是流金碱处理过的烟土!
姜荻耳蜗里嗡的一声蚊音炸响,最后一张拼图合上。
他握紧夜鹰沉凉的枪把, 听着四周无数只走尸声嘶力竭的嚎叫,望向白师公阴恻恻的神色,心知此次无法善了。
姜荻小脸紧绷,干笑着说:“白师公, 几日不见您吃了么?今日菜单人心刺身、爆炒人肝、炭烤腰子、十二指肠浓汤……”
他一边说, 一边重心下沉, 脚尖朝外挪。
“呵呵,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白师公冷笑,打断姜荻的报菜名,“阁下有这般本事,何苦屈居湘西一隅,当个见不得光的赶尸人?”
他不说倒好,一说姜荻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想起自己头一天在野狗嘴下救了白师公,还被他的草包伪装糊弄过去,心里就悔不当初。早知如此,那天合该把白师公一脚踹进野狗堆里!
姜荻轻哼了声,反问回去:“你个牛鼻子老道有号令群尸的本事,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怎么不去混个将军当当?”
他捏紧湿漉漉的黑蚕,触感光滑黏腻,在手心一翕一张。
白师公的视线落在姜荻手上,表情狰狞一瞬,又和缓下来:“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老夫可保你不死。”
姜荻嘴角抽搐,心道,骗鬼呢?赶尸匠的“不死”,保不齐是把他做成走尸。
说话间,院子里行尸走肉们又压上来几步,黑压压的一片,浓烈的腐臭熏得姜荻嗅觉麻木。
他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东西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你让这些走尸都退出去,等我平安走出永昌县,咱们在城门□□易。”
三两句哄骗不成,白师公终于失去耐心,扬起袍袖,现出一柄拂尘。
“呵,交易?敬酒不吃吃罚酒,杀老夫师弟的死仇还没算,毛没长齐的小孩又有什么资格同老夫谈交易?”
白师公手腕一抖,拂尘长长的马尾凌空一扫,两只浑身炭黑像被活活烧死的尸体就兀地出现在姜荻身后,劈手就要夺他手里黑蚕似的流金碱。
“我去!”
姜荻早有预料,身形一矮躲过两具焦尸的拳头,用道袍下摆兜住黑蚕,嘴里叼着枪,一溜烟爬上戏台边的歪脖子树。
他居高临下,右手持枪,左手将黑蚕平举到胸前挡住要害,而后枪口对准黑蚕,作势要扣下扳机。
“负隅顽抗。”白师公笑声嘶哑,捋了捋胡须,“给你机会逃跑你不愿意,那么现在就等死吧!”
树下的走尸越聚越多,摇动树干,树枝哗哗作响,大有把歪脖子树连根拔起的意思。
妈的,刚才怎么不见你们这么有脑子?!看着树下的尸山尸海,姜荻脚心冒汗。
他心里清楚,如果先前被群尸围困,他的存活率为二分之一,拼一把不是没可能杀出一条血路,那么在白师公出现,两人谈判破裂后,等着他的只有被走尸撕碎,死路一条。
他想活下去,想活着回去见顾延。
他答应了的。
姜荻眼眶滚烫,扣住扳机的指尖打颤。
白师公脸色一黑,勾手一招让几只走尸爬上戏台,准备上下包抄,夺回黑蚕再置姜荻于死地。
就在这时,姜荻突然收回□□,向上抛出一枚金黑相间的骰子,璀璨的光点中,十四面骰无声打转。
白师公树皮似的眼皮抬起,被骰子吸引注意:“这是……?”
姜荻手心朝上,接住十四面骰,看着朝上的金色大写数字拾叄,破涕为笑。
“这是你的催命符!”
他的D级技能,【赌狗的十四面骰】能预测每日运势,一直被他视作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花积分去抽卡升级都嫌浪费。
但这回不同,生死存亡之际,足足有十三的点数意味着充分的操作空间,不论情况有多凶险,都能化险为夷。
“催命符?”
白师公顿感不妙,但一时没能察觉问题所在,索性挥动拂尘扬起罡风,让走尸们凶性大发,发出贪婪的嘶吼。
树下的走尸堆作攒动的尸山,踩着人梯往上爬。
姜荻听到树干咔嚓咔嚓不堪重负的声音,他咬咬牙,高高抛起黑蚕,而后一跃而下!
刹那间,所有人和尸的一举一动在姜荻眼中被拉得缓慢——
白师公和走尸们的目光都被迫凝聚在那颗肥硕的黑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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