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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连忙摆摆手,道:“我只学过几日琴,一些指法尚且生疏,只怕埋没了这把琴。”想了想,说道:“不如我替你转赠给红绡?”
柳沐烟笑着摇了摇头:“红绡她自个儿已有了琴,未必用得着这个。”说着把琴放到白芷怀里。
白芷懵懵懂懂地抱着那把琴,见呆望柳沐烟的背影,心头猛地一惊。整个人似幡然醒悟一般,忙追上去,叫住她道:“不如这琴你先留着……等、等今年忙完了,明年开春你再赠我也不迟。”
“这是何故?”柳沐烟站定身子,问道。
“今年府里事多,我也抽不开空学。若被我忘在一边,万一哪日不小心磕碰坏了岂不辜负你的心意。”她话说得没头没脑,几乎绞尽脑汁也要寻个理由将琴送还回去:“我听红绡说,开春后沁芳园的桃花开得极是灿烂,柳絮飘飘像雪花似的,在凉亭下抚琴颇有一番意趣。不如那时你我偷闲同去如何?”
见柳沐烟不言语,白芷仍未停下,还自顾自说着:“还有端阳,乞巧,你也要来栖云阁和咱们一块热闹热闹,指不定还能溜出去逛一逛。想来,也好久没出门去了,下回出门定邀上你一起。”
柳沐烟愣怔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心里头已不觉浮动着一些的温热,旋即这股热意漫上眼眶,又被生生忍住。
她抿唇笑了笑:“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今日你还是先收下罢。”
白芷却十分固执,直将琴推至她面前:“你若答应我明年之约,我现在便将琴收下。若不答应,便只好物归原主。”
可她推拒的岂只是一把琴。
柳沐烟又怎会不知。于是苦笑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遂愿了。”又道:“这琴你若不愿意收,就随手扔了罢,被旁人捡去也好,兴许今后还能派上用场。”
白芷一听此话便知她心意已决,顿时脸色惨白,忙拽住她的手腕:“沐烟……你莫做傻事……”
“我几时做过傻事?”柳沐烟笑道:“我事事都有企图,从不会逆着自己的心意。唯独一件违心之事,却后悔莫及。”
她抬了抬手,见对方死死不肯松开,又方兀自言道:“我听说一个故事,想也说给你听。”
“一个女孩无父无母,幼时悲苦,孑然一身。无意中得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常伴她左右逗她笑欢笑。那时日子虽清苦却过得十分开心,女孩与它相伴却十分知足。她从不那龛笼绳索束缚那鸟儿,只因那鸟儿在她眼中极为矜贵,她自恃不配拥有。直到有天鸟儿被有钱人家相中豢养起来,她便眼巴巴地瞧着富贵人家将它关进笼中带走,心里劝说自己应该高兴,这富贵人家才是它的好归宿,她的鸟儿从此再不愁遮风挡雨。”
白芷闻言,不禁有些心酸,道:“那女孩儿也舍得?”
“自然舍不得。”柳沐烟道:“后来她寻了机会去那富贵人家里做奴婢,直盼着每天能瞧上她的鸟儿一眼,便心满意足。”
“可不遂人愿,有天那鸟儿忽然死了。”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我也没听完,或许那女孩最后也离开了,又或许还守在原地,每日想着她的鸟儿。”柳沐烟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她:“兴许她也会谩骂老天爷,怨这世道残忍,待她如此不公,连一点点期望也不肯留给她。”
白芷听得真切明白,眼里已泛起泪光,嘴唇亦微微颤抖:“沐烟,你究竟要做什么?能否先跟我说说,再做打算不迟。”
“如今我只希望这把琴能有个好归宿,希望你能成全。”无波的秋水中忽然激起潋滟。她的声音平淡而坚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念想。”
白芷望着柳沐烟的眼睛,脑子忽然闪过过往种。想起初到栖息云阁那天有人险些发生口角。想起在偏园里写字嬉笑,好不热闹。想起腊月寒风里吊嗓子的明艳女子,清风明月下抚琴的淡雅琴姬,还有时常喧哗不断的偏园院。
待她回过神,脸上已满是泪痕。而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曲红绡走近过来,见白芷满脸是泪,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蹙眉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白芷却抽抽噎噎地不说话,这让她越发紧张。心想白芷向来乐观温和,眼下哭成泪人,只怕是遇着不小的事。正要再问,却见远处走来两名内官,似是冲着栖云阁而来。
“你眼下这样站在外头怕是不方便,不如先回房稍作休息。”说着便将白芷劝回屋去,自己在门外守着。
*
来人是崟王身边的内官,说是替大王带话问候郡主安好。
待问过卫璃攸近日身体情况,又问吃穿用度。卫璃攸本未细想,只答说自己一切安好,又令内官向崟王传达谢意。
岂知内官话锋一转,言道,三天后崟王将于秋园设小宴,接见外宾,若郡主身体无恙还请务必赴宴。
卫璃攸这才明白,父王是借问候之名,让她赴宴接待宾客。她既已报安,三天后若称病不出席,难免不令人怀疑自己是故意不去,问道:“这贵宾是何许人?”
内官答,是西厥王子带领的使团。西厥使团此次是以商贸名义外交。
说完又特意强调,使团是先去了祁地,才来的洛殷。
西厥与崟王祁王两诸侯领地接壤,其部落与祁都、洛殷的距离也相近,可使团却先去拜谒祁王,其意确是值得深思。
卫璃攸笑道:“独孤家祖上迁入中州前,曾与西厥阿使德部有些姻亲关系,贵宾到访,又是远亲,我自然该去见见。”又问:“独孤将军可会去?”
内官答是。正要告退,却被卫璃攸叫住留步。
卫璃攸召卧雪去取了个金锦做的锦袋过来,交给内官,笑道:“有劳中贵人传话,一些薄礼,略表心意。”
“属官之中还有哪些人在场?”最后又轻描淡写地问了句,好似只是顺口一提。
那内官双手揣着锦袋,思忖了一会儿,低头说:“严大人,叶尚书……还有小严大人。”
有人心里搁着块石头,却习惯了沉沉闷闷地忍耐。不开口问清,也不吐露言明,只把忧心掖在心里,折磨自己。
卫璃攸却看得透彻。等内官离去,便踱步到那人跟前。晃悠半天,竟无人搭理,连眼色都讨不到半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
“郡主哪里瞧出我不放心了?”曲红绡头也不抬,将用过的茶盏一一收好,准备拿出去清洗。
又哪里看不出来呢。整个人比冰窖里的老寒冰还冷。
卫璃攸偏受不得她的冷待,顿时觉得十分委屈。
却按下郡主脾气,弱声弱气地说:“我头有些发晕,觉得冷得狠。”
冷冰冰的美人果然紧张地抬起头,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倒是探不出有发热的症状,但仍不放心。蹙着眉心,问说:“还有哪儿不舒服?要不我去唤医官过来给你瞧瞧。”
方才还病西子似的一副羸弱不堪的模样,转眼又见一双泠泠清清的美目正含着笑。
红绡自知着了对方的道,面色蓦地一沉,越发不想搭理。哪知那人却一语道破她的介怀与不安。
“父王不过是想借独孤家昔日与西厥的关系,与那西厥交善。他既暗示已有属意人选,若再打着联姻的主意,以父王那最爱笼络人心的性子,也断不会叫严家父子过来,令严家面上难堪。”
红绡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烦闷虽被破除,又因遭人识穿生出些无伤大雅的窘迫。
卫璃攸见她脸上颜色缓和,便得寸进尺勾起她的手,嘟哝着:“你呀,这性子真是又闷又倔,还总爱因些莫须有的烦恼冷落人。”也不急着让红绡说话,只拉着她到一旁坐下。
“你若去见宾客……可否带上我一起?”曲红绡说着忽然愣住了,抿着唇立马缄口——她哪有资格生出这逾越的占有欲。
何况,即便她去了,又能如何。
随即改口道:“若带卧雪去,也十分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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