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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璃攸不会不明白她为何提出这样的请求，当下整颗心都似溺在蜜罐里，情不自禁地低头在红绡唇边落下一个吻。

红绡被她撩拨得面若粉桃，一时忘了先前的纠结。

只听卫璃攸笑道：“你非要随我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得答应我一件事。”

曲红绡道：“谁稀罕呢。”

说是不稀罕，可人还端坐在原处，像是在等人发话。

卫璃攸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也不难，只要你往后不许再闷声不吭地发恼就成。要真不开心就和我拌两句嘴，也好过冷着我。”

向来矜贵的小郡主低下身段，说着讨巧卖乖的话。曲红绡亦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虽说她并非生来就是个没脾气的，只是经这世事盘剥多年，早磨平了性子。本以为无论甚么哀怨，自己都能不动声色地碾碎了往心里一兜，端出往常那般平和模样，不对外显露半分。可面对卫璃攸时，自己总忍不住使起“蛮横”的性子，偏要对方哄哄才好。明知这不合规矩，却越来越不懂得该如何顺从。

曲红绡垂下眼，恰瞧见对方手腕上总不离身的长命绳，登时心里被揉捏的又痒又疼。

她觉得是该回应些什么，缓缓吞吞了半晌，才艰难地启唇说道：“或许...是我不好。”

未等她继续剖白自己究竟“不好”在哪里，只听小郡主扑哧地笑了一声，说道：“依我看，已是极好。”

到底怎么个“好”或“不好”，总之听的人明白，便无必要再画蛇添足。

*

三日后，卫璃攸依照约定带红绡一同去秋园赴宴。过去她总不肯带红绡随行，多是担心王妃为难红绡。如今贾王妃与世子自顾不暇，想来也无心再理会其他。再说，只要她铁了心不放手，又有谁能将人抢去。

自前年中秋，秋园已许久未开宴。许是凡事都经不起时间的冲刷，只要足够久远，血光之灾都能变成推杯换盏时的闲聊谈资。

崟王这时提及中秋遭刺一事，说得平平淡淡如同家常事务，话里多是说王府上下如何拨乱反正，对于府中死伤却是只字不提。

那西厥王子阿史德元听完直感叹王府守备严密，也不忘对崟王一顿奉承：“且不说府中侍卫皆训练有素，单以大王身手，还不是轻松当场将那歹人斩于刀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狂徒，但凡听过大王曾经的沙场威名，怕也不敢贸然行刺，自断生路。”

崟王听得喜笑颜开，自谦道：“元殿下此言过誉。孤已是白首风霜之年，过去那点功夫早就荒废。”又说道：“听说西厥勇士个个骁勇善战，元殿下更是勇士中的翘楚，曾率百名铁骑大败北漠部落，自此声名远扬。孤最是敬重这沙场上的少年英雄。”说罢起身亲自向阿史德元敬酒一杯。

那阿史德元本就生得面色赤红，这时几杯久下肚，旁人脸上渐渐浮起酒意，他却看起来与先前并无差别。

不多时菜已陆续上桌。一会儿端上一盘清蒸石斑，名为“鱼龙得水”，过会儿又上来一锅炖鲍鱼，称之“瑶池倩影”。诸如此类菜肴繁多，且皆取了个雅致别名。

阿史德元叹道：“听说中州的学问博大精深，想不到在这吃上也这么讲究，今日教我们这些草原莽夫大开眼界。”

卫琰笑道：“这菜肴精致讲究是好，可若要做到极致，还须得返璞归真。”

一句话引便引起西厥王子的好奇。只听阿史德元问道：“这话怎么说？”

卫琰放下木箸，说道：“我听说草原上有一道佳肴，是用一口特制的大锅烹制羊肉，倒入原汤，再以小火慢炖，直将羊肉鲜味炖入汤汁中。无须佐以配料调味，单以原汁入味，便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阿史德元听罢朗声笑道：“三公子实在夸张了，那哪里是什么不得了的佳肴，就是一道炖羊肉。改日若有机会，三公子尝过便知。”

卫璃攸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道三哥这话引得甚妙，只怕正中了父王下怀。

果不其然，崟王叹道：“这塞外牛羊之鲜美，孤也早有耳闻，可惜在外征战多年，始终未能有机会一尝。”说着将视线转向座下的独孤羽身上：“独孤将军若早生些年，兴许能有幸尝到。”

独孤羽笑道：“臣曾祖一辈便从塞外迁入中州，算起来可要早生数十年了。”

阿史德元这时也有所意会，说道：“早听说多年以前，阿史德部曾与独孤一族交好，还曾娶过独孤家的女儿。若按中州的说法，我与独孤将军便算是远亲兄弟。”说着已起身双手举起酒盏：“我在此敬独孤兄弟一杯。”

独孤羽也起身举杯，说道：“元殿下若认我这个兄弟，可能还得多认一个妹子。”见那阿史德元满脸疑惑，崟王解释道：“先王妃独孤氏与孤的女儿，自然和元殿下也是远亲。”

卫璃攸已许久未听崟王提及生母。自知父王厌弃母亲多年，不想竟在这时候提起，倒显得一副怀念故人的温情模样，实令她反感非常。

可既被父王有意提及，就不得不出面迎合，以表礼仪。卫璃攸款款起身，举杯朝那西厥王子微微笑道：“如此说来，既是亲戚，璃攸也该敬元殿下一杯。"

阿史德元早先便注意到卫璃攸，心中直叹这中州郡主生得实在好看，却因顾及中州礼节，不便一直打量人家。这时正眼瞧着对方，见她肤色白皙，身子纤纤，更觉得像仙女一般。想起这郡主与自己又多了层关系，心中不觉多了几分欣喜。想入非非时，阿史德元既不饮酒也不说话，只握着酒盏望着眼前的人发怔。

独孤羽见他不动，自己也不好先饮。却听卫璃攸笑道：“想必元殿下是想邀父王与在座诸位共饮一杯。”

阿史德元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有些失仪，连声应道：“正是正是，在此多谢大王与诸位招待。”说罢同众人共饮一杯。而后阿史德元又斟满杯中酒，起身对崟王言道：“此杯是敬大王与西厥之友谊。”

崟王拍掌连连称好，一口将酒饮尽。

世子见卫琰和独孤羽出尽风头，心中颇为不甘。无奈贾太尉与他母妃皆称病未出，左右无人帮衬，只好闷声不吭地独自饮酒。

待到众人酒酣席散，那西厥王子与使团诸人皆已喝醉，被人搀扶着离去。卫璃攸未曾多饮，离开后便径自去寻红绡。

因下人不得入席用食，卫璃攸担心红绡挨饿，早安排人在秋园一处小亭备好膳食，好令红绡前去用膳。心中庆幸红绡没瞧见自己与西厥王子对饮的场面，不然怕是又会多想。

待行至小亭，却见红绡正与一男子说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聊得十分投机，竟未发觉身后有人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