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值守还想拿腔拿调地继续唬着脸,可忍不住回头在一瞧那个红盖头,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再也抑制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来:
“呵呵……项巡抚无需如此,咱家这次虽然领的是皇差,但说穿了也就是一道御笔手札罢了;既然咱家与项大人您一见如故,此时又没有外人在场,干脆就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你亲自领旨也就是了……哎,这道路颠簸崎岖,一路上咱家还真有些挺不住了,可得赶紧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了!”
说完之后,这丁值守从袖口中抽出了一道平平无奇的手札,随手推给了面色狂喜的项青,随后便一摇三晃地离开了总督府衙,带着那三架马车,朝着官驿方向而去了……
祝云涛眼睁睁地看着丁值守离开总督府之后,铁青的一张老脸、瞬间化成了一抹笑意;他回头看了看同样是神色促狭的项青,朝着门外还在护卫的亲卫营长喊了一声:
“彪子,把这盘子里东西收好了,找个不起眼的盒子全装进去;待天色黑透之后,偷偷去官驿交给那个老太监的车夫就行……哦对了!记得换身皮再去啊!”
待徐彪托着盘子离开之后,祝云涛又沉吟了半晌,这才亲手打开了桌上那道御笔手札;随着手札的展开,祝云涛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狂喜之色;直到通篇读完之后,他又把手札递给项青,自己竟然开始在正厅摩拳擦掌地踱起了步子、转上了圈!
项青读完之后倒是没有他这么乐观,反而紧皱双眉,一边用扇骨拍着自己手心,一边语带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怪事,真是怪事!于公来说,那沈归沈太初,乃是幽北三路的中山王爷,权倾朝野;于私而言,他又是亲手把伪帝颜青鸿扶上王位的头号有功之臣;依照常理来说,即便颜青鸿打算过河拆桥,至少也需要等二十年的时间;可他现在才刚刚站稳了脚跟,就着手剔除沈归的话,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个绝地翻盘的浪子皇帝,真有那么愚蠢吗?”
其实项青的这个说法,只是他的推论而已。在周元庆御笔亲题的这道手札之中,有关幽北三路的事连半个字都没有提起过;他只是通知祝、项二人,祝文瀚命丧沈归之手这桩人命案,可以遵照北燕朝廷律法、公事公办而已。但就是这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复,却让项青彻底傻了眼。
他曾以为天佑帝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去劝慰祝云涛,可绝没有想到他老人家居然对此事不闻不问,而且连一个指导性的意见都没有提出。项青不是祝云涛,当然不会认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铁律,到了沈归这等人的身上也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了;尤其沈归官方身份还如此敏感,若是贸然动手的话,极容易会给本就不算牢靠的两北关系,凿上重重的一击。
甚至,此时项青脑中还闪过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会不会是天佑帝周元庆,打算借着祝文瀚这桩命案,制造出一场足够份量的摩擦,顺势而为的再彻底斩断巴蜀道祝家这颗大树!
当然,这个可怕的念头才刚刚生出,便被项青自我否决了:毕竟此时此刻的祝家,已经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与其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现在就把他们连根拔起的话;还还不如等待祝云涛老死,来的更加简单实惠。
祝云涛现在满心都是可以报仇血恨的畅快,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琐事。他没有理会项青的猜测,只是用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无比兴奋的对他说道:
“项兄你文采斐然才高八斗,那就劳烦你替为兄写下一张海捕公文,我即刻就让他们誊抄之后,发往巴蜀道附近的各个村县州府!哦对了!信安侯不是一直想要见我一面吗?咱也给他发去一份,就说如果他能捉住沈归的话,我祝云涛就愿意与他见上一面……对对对,咱们快把此事落在实处,以免陛下临时更改旨意……”
“祝帅且慢,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实在不好轻举妄动。再者说来,那信安侯一直想要见您一面,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莫非祝帅您心中不明?我等二人既食君之禄、自当报王之恩;巴蜀道位于三秦大地的后方,乃是陛下防范信安侯的重要部署!你我兄弟二人既奉命镇守西南边陲重地,便不该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与厚望才是啊!”
一旦某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上升到了群体层面,其实就根本不存在什么秘密可言了。正如项青所言一般,巴蜀道地理位置极其特殊,而祝云涛麾下的镇西军,除了防御诸多部族、与西疆大小金童佛的袭扰之外;最重要的战略意图,就是在信安侯的后方虎视眈眈,时刻牵制住三秦大地的所有注意力。
看似这信安侯府乃是自成一脉的亲王封底,但实际上,却就像是永远逃不开如来佛手心之中的猴子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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