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开了一个头,丁朔便彻底说不下去了。那么究竟他与他的上官,为何事发生争执呢?说来事情很小,无非就是监粮官以陈粮换取库中新粮,而卖出去的银子,少分了丁朔二两罢了。
监守自盗的事已经脱不开干系、又因为区区二两银子的分赃不均而动手打人,此事他当时觉得怒火冲头,可如今回头想想,就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辩驳了。
而早已知晓此事的颜青鸿,看着那冷汗淋漓、吞吞吐吐的丁朔,心中都乐开了花。
“咳,你打了上官、但也被降了职、罚了饷,此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你不想说,朕也就不再逼你了。不过今日朕已然把你召入宫中,总不能就这样再把你送出去吧?这样吧,朕考你一个问题,若是你的回答能令朕满意的话,那么朕多少赏你件东西、也让咱们君臣间的这段缘分有个结果,你看如何啊?嗯……既然你是个老行伍了,那我们就聊聊打仗的事好了!”
给丁朔舒缓了紧张的心情之后,颜青鸿便亲自走上前去,一把拽起了浑身冷汗丁朔,并把他拖到了那幅《幽北全舆图》前:
“看,这里是中山路与漠北草原的边境线。朕的问题是,如果某日漠北骑兵大举南下,而朕命你负责整个中山路的御敌事宜,你又会如何处置呢?”
自打丁朔看见这副精细到极致的《幽北全舆图》之后,眼神便再也离不开了。他口中一边发着感慨,一边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捂着口鼻、仔细的观察起了幽北三路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
等了好一会之后,万长宁故意咳嗽了两声,惊醒了满面沉醉的丁朔。而丁朔也自觉失态,急忙转身对青鸿告罪,这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回禀陛下、丞相,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万不可按图索骥、凭空臆测。此图虽精细非凡,山川河流仿佛历历在目;然两军相争,可决定胜负之变数仍然不胜枚举。眼下单就纸上谈兵而论,若是在下率军迎敌的话,会大开边境,任凭敌军铁骑大举入境;在这之前,在下还会将与漠北接壤的中山北境提前腾空,并在北境中心的扶余城中,囤积大批草料布帛、少量的粮食与军械,人为制造出一个我军一触即溃、仓皇逃窜的假象,诱使敌军入城劫掠物资、或就地驻扎。”
颜青鸿听完他的战策之后,立刻眉头紧锁;他再次观察起了图上标注、又结合己方兵力驻扎分布位置之后,仿佛猜到了丁朔此举的战术意图:
“你的意思是,要令敌军自以为彻底攻占了中山路北境;并诱使敌人在扶余城屯驻军队,届时再由驻守在混同江畔的东幽齐元军,包抄切断敌军退路,来上一招请君入瓮?丁朔啊丁朔,若敌军不满足于抚余城这个战果、反而挥军南下的话,届时无险可守的中山路,可就危在旦夕了!莫非你想带着中山督府军的步卒,在平坦开阔的地势上,用胸膛与脖颈去迎接漠北人的快马弯刀不成?”
颜青鸿说到这里,便想要把丁朔给轰出宫去。他的计策虽然比自己最初设想稍微稳妥一些,可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如果依此计行事,即便可以获得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仍然会付出极其惨痛代价。
可丁朔听完颜青鸿的剖析之后,竟然双眼一翻,给兴平皇帝递了一枚大大的白眼:
“这个想法简直愚蠢!扶余城不但城防坚实,更三面环水,易守难功。无论漠北人的统兵将领是谁,都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那些骑兵不是稻草人,马匹也需要水源补给。况且,漠北人自古饱受天灾之苦、年年都会面临粮食短缺的危机,根本不舍得放弃扶余城这个战略跳板!我们不需要草原,但他们却比谁都渴求肥沃广袤的耕地!”
忘记了君臣之礼、眼中闪烁着狂热的丁朔、点指着图上扶余城的位置继续开口:
“据我推断,当敌军先头部队,发现中山路的防御力量极其薄弱、一路斩获又相当可观之后,定然会派出一名急于扬名立威、夺取汗位的大人物亲自领军南下,亲手摘取攻占幽北重镇的赫赫战功。那么只待这位大人物进入城中,我便立刻率军把扶余城团团包围。至此,围点打援之局已成,这一尾咬钩的大鱼,也再无生还的可能。”
颜青鸿听完他的全局构想之后,也是眼前一亮;他无视了丁朔言语中的不敬之处,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扶余城只是困住了一个无关紧要、或是根本没有成为诱饵资格的人,届时你又当如何应对?”
丁朔闻言发出一声冷笑,他伸手指着中山路北境、一个名叫泰宁的前线小城说道:
“这个拱手让人的前线重镇,便是我提前布置的一枚暗子!专门遏制对方可能选择的壮士断腕之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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