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并非儿臣不想收网,只是尚未找到能够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之法。这些豪绅门阀扎根华禹大陆已久,就仿佛荒野田间那生生不息的野草,烧去一茬,我北燕王朝免不得要伤筋动骨、然这些蛆虫们却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四皇子周长安,本就是北燕王朝的特务头子,对于儒府学派内里的肮脏与糜烂,自然是了如指掌的事。然而正如他方才所说一般,历朝历代皆饱受其苦,然而对于此种弊端,也全都束手无策。这一窝一窝的寄生虫吸血鬼,就仿佛是华禹大陆身上长出的销骨之疾,百除不尽、亦非药石可医。
当然,这种情况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可包括当事人蔡熹蔡显阳在内,也全都说不出一个新鲜章程来。纵观天佑帝之前的历代华禹君王,其中绝不乏圣明烛照、千秋万载的绝代明君;可诸多前辈终其一生,都未能解决的难题,他们周家这一代人,又能如之何呢?
许多饱学之士曾经说过:阅尽历代史家之兴废,可从中汲取由鲜血谱写而成的经验教训,从而避免再次犯下前人已然犯过的错误。然而,历史确实是在不断的更新发展,但人类却一直都在反复不断的穿新鞋,走老路,半点记性都没长过。
坐在一边喝茶的太子周长勇,听了他四弟这样的一番抱怨,眉头一皱便开口说道:
“区区一座西林府、再加上周边二十个左右的村县州府,乃是儒府一脉香火的封地福田,古来君王皆如是一样;如果我北燕周氏贸然开此先河,民间朝堂皆礼崩乐坏、纲常沦丧自不必多说,我等周家子弟,又会被后世史家如何书写?再者说来……”
说到这里,周长勇翻开了面前一本账簿,左手上下拨弄了几下算珠:
“再者说来,即便儒府学派从未存在与世间,国库每年能够收缴的多余税款,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如此简单的一笔账目,四弟又何必穷追不舍呢?”
“非是愚弟气量……”
“好了!我等君臣谈论的是西林府之事,究竟该如何善后的问题;不是如何根除、又该不该根除的问题。长勇,你在户部学了一手好算术,这是一件好事!可上升到治国御民之道,就不仅是靠着一本本的账目,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你毕竟是北燕太子,处理问题的眼光要从全局出发,不能低头只算那一笔笔的小帐;长安,你既然也知道门阀士族之祸,是华禹大陆的一块顽疾,历代先辈也都欲除之而不可得,你又何必一头撞进死路当中呢?一身少年锐气、抵死无还之勇士,这天下间又何止千万?但最终成功撞破南墙之人,终究只是凤毛菱角,未必就能如你所愿啊。你行事手段过于苍白鲁莽,日后要学会变通迂回,明白了吗?”
见两个儿子的观点相悖,说着说着又迸出了火气,周元庆这才出言打断、之后又各打了五十大板。当他止住了两个儿子的争执以后,便把视线投射在了蔡熹身上。天佑帝本身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君王,他也从来都没有改天换日的能力与野心。对于眼下的混乱局面来说,他要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处理老臣蔡熹与儒府学派之间的关系。
“咳,老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西林府本就是疥癣小疾病,若放在平日里,根本也不得什么大事,甚至都不值得陛下亲自过问。但眼下华禹时局动荡不安,各家诸侯都被那些草原蛮子搞得风声鹤唳;就连幽北的中山路,都已然被逆贼郭兴敲开了门户;而且,我们北燕也同样是危机四伏:巴蜀道总督祝云涛,已经有五十余日没有上过请安的折子了。四皇子日前得到过确切消息,可以证实信安侯府与西疆红黄二贼有所勾结。值此幽北、北燕两家,边境皆有巨患的多事之秋,老臣以为西林府之事,姑且就先放上一放……”
天佑帝还未琢磨出此言话中真意,可暴脾气的王放却立刻拍了桌子:
“蔡驴子你还是爷们吗?沈归那小子把整个西林府都屠干净了,还用人头垒起了京观来吓唬人!这么大一个亏吃进肚子里,咱北燕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么生生忍了?绝对不可能!我王放死活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不管他沈归是个什么王、什么侠,反正郭兴那小子已经带兵打到了中山路,你们要是不敢出这口气,老子就拎着刀去投郭兴的匪骑!……对了蔡驴子,你把刀还我!”
议政阁中的其他四位,听完了王放这一番胡言乱语之后,竟然连一个出言劝阻的都没有;周元庆则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王放,一边缓缓敲击着桌面,一边用疑惑夹杂着探讨的口吻,自言自语道:
“王左丞的意思是说,明面上,我等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公开宣布郭兴已反出北燕,日后其人所作所为、皆与我北燕无关;而暗地里,我等更可以借着西林府一案做做文章,起码也要与郭兴进犯中山路之事互相抵消,以此避免颜青鸿借机发难、在日后合军抗敌的问题上狮子大开口?”
王放眉毛一挑,语气颇为不恭的回道: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老臣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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