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单人独骑,其实也并不算准确。因为当时的祝云涛、除了一人一马之外,怀中还抱着自己刚满一岁的幼子,祝文翰。
从巴蜀道的芙蓉城、北上蓟州路燕京城,此去山高水远、道路艰难崎岖,全程也足有四千里开外。召祝云涛回京述职,本就是一个两难的明局,旧党人只想让他死、根本没打算见他一面。
所以这一路之上,自然是凶险万分、危机四伏;光是百人左右规模的“山贼行抢”、祝家父子就遇见了二十次以上;也不知一个中年汉子带着一个娃娃,究竟看起来何等富有……
好在上天庇佑,虽然父子二人这一路上遇险无数,却仿佛如有神助一般!四千多里的死路淌了下来、竟然有惊无险,最终安然抵达燕京城下!
金殿之上,一路“披荆斩棘、气冲斗牛”的祝云涛,彻底看破了生死。他做出一股泼皮无赖的架势,孤身舌战群儒;他将所有开口攻讦他得朝臣、无论蔡王两党,皆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通过这一大套从军中学回来的污言秽语,令那些当世大儒、体验了一次“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待早朝散去之后、天佑帝在御书房中单独召见祝云涛。君臣二人才刚一见面,连客套话都没过一句,他便立刻对天佑帝说道:
“陛下!巴蜀道已经烂到了根上,三晋以西的诸侯部族、也都与信安侯同穿一条裤子!陛下要祝云涛在巴蜀道统兵,就如同在敌国的腹地为官,随时都要面临着死亡的绝境!如果想要有所施为,我的身边不可能留下敌人的眼线!而且如今华禹西南已成铁板一块,西南百姓只知信安侯、却不陛下!恐怕,末将想要在几年、或十几年内解决问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陛下若是还信任末将,那么诸如私杀朝廷二品大员的重罪,末将恐怕还是要犯的……”
当时的天佑帝虽然年轻,却也显示出了一代圣君的广阔胸怀。他听了祝云涛这明显带着怨气的牢骚、既没有大谈君臣之间的礼节、也没有提及朝廷律法的程序,反而开口问了祝云涛一个“自己人”的问题
“朕绝对相信你的能力、可以将巴蜀道治理的海晏河清、也可以击穿信安侯的西南铁壁;但朕却担心走了一个信安侯、又来了一个巴蜀侯……”
祝云涛憨憨的一笑、指了指大太监唐福全怀中的幼子,满面宠溺的说道:
“所以,今次末将携犬子孤身返京,就是想以此子为质、令陛下能睡得安心一些。”
“孤身返京?笑话!祝云涛啊祝云涛,你也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吧?你可知朕为了护你父子二人周全,这一路上暗中折损了多少好手!而且今日朕若不杀你、放你回巴蜀道,至少还要多折损一倍的人手!莫非你以为那些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就任你屠戮不成?紫金殿上从不见血,但又有哪一个人的双手,不是沾满了血腥?”
知道那时,祝云涛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一路之上有惊无险,并非是上苍有令、庇佑忠臣良将,而是蒙受圣眷天恩匪浅。
一时之间,君臣二人相视无言。
“哎,朕身为北燕之君,怎能容外族蛮夷残害治下百姓?只不过先祖创业不易,黎民苍生的福祉系于一身、朕不敢有半分托大……祝云涛啊,今日朕就跟你落个实底。当日你若是孤身离开芙蓉城,能不能安然抵达燕京城下,就只能看你个人的造化了。说句大话,朕的北燕王朝,治下黎民何止万千;纵然你文才武略皆是上上之品……呵,朕倒是也不缺你这一个。”
周元庆说着站起身来,看着庭院中的花团锦簇、淡金色的阳光泼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给这位年轻的君王,镀上了一层神光:
“可你明知此番回转燕京、前路定是刀山火海、艰难险阻、自己已是重罪之身、生死未卜、却仍敢携膝下独子前来赴死。此忠此义、亘古罕见,也是最打动朕的地方。既然你祝云涛,敢将父子二人的性命、系于朕的一念之间;那朕身为天子、又岂能令你这等忠臣有半分寒心呢?”
听了这一席话之后,祝云涛感觉有点懵;一时之间、也不知周元庆究竟是何用意。
“末将头脑驽钝、资质平庸、不明陛下此言深意……”
“回巴蜀道之前,朕嘱咐你几句:远来是客,过刚易折。周长风与大金童佛、恨不得你能死在朕的手里。而蔡丞相的门徒党羽,也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至于朝廷的军饷粮草,朕看你也不要指望了……而且王放的人,短时间内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朕除了能不再给你指派巡抚以外,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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