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了烟,叹息道:“行,随你。”
得到谭碧的肯定,苏青瑶觉得心上的包袱轻了几分。她伸出一只手,指尖碰了碰她的,指腹在她手背来回轻挠。谭碧似是怕痒,一下缩回手,嗔怒地瞪她。苏青瑶仰着脸,只是笑。
两人聊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谭碧丢掉烟蒂,转去开门。
进来的是贺常君。他换鞋进屋,见了苏青瑶,很客气地摘下帽子,同她打招呼。苏青瑶点点头,向他回礼。谭碧折回来,给贺常君搬来一张椅子,请他坐,自己则斜斜倚着靠椅旁,又点了根香烟。
“你少抽点。”贺常君道。“一天七八根,把嗓子都抽坏了。”
谭碧冷哼:“多管闲事。”虽这样说,手却将香烟往桌上一摁,折成两节。
苏青瑶看在眼里,微微扬眉,也顺势熄了指缝间的烟。
“贺先生,锦铭呢?他没跟你一起来?”她问。
贺常君抬头看向谭碧,冷不丁道:“谭碧,帮我倒杯水,可以吗?”
谭碧晓得他是要支开自己,便递给苏青瑶一个眼神,示意她有情况就叫她,随后拿上烟盒,袅娜地走开,进到厨房。
待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贺常君转回身,正对苏青瑶道:“锦铭找学生一起处理罢工的事了。这次丝厂集体裁员降薪,报界自诩正直,断不会放过这条大新闻。现在叫学生领头宣扬出去,也好引起社会同情。”
苏青瑶蹙眉,压低了声音。“贺先生,当时警察厅来人,说有共……闹大了,不好吧。”
“共党?苏小姐,您在开玩笑吧,现在上海哪会有共党。”贺常君神色不动,下巴稍稍朝内含了几分,圆框镜的玻璃镜片泛着冷光。
“警长是这么说的,”苏青瑶道,“贺先生,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开玩笑。”
“行,我会告诉锦铭的。”贺常君点头,过了一会儿,眼神又望向苏青瑶。“对了,苏小姐,你怎么看俄国的十月革命。”
苏青瑶听了,吓一跳。她思索片刻,较为谨慎地答:“那年我还很小,而且我还没读过关于社会主义的书。”
“我知道,”贺常君轻笑,“我就想问问你怎么看苏俄,毕竟锦铭是半个俄国人。”
苏青瑶斟酌着说:“贺先生,我不喜欢谈太大的事,因为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古人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局中,各有各的看法,说的话、做的事,必然是自己认为正确的。可究竟谁对谁错,恐怕要后来人总结。”
“但局中人,总要做选择。苏小姐,革命是一团烈火,不将自己焚烧,便将他人焚毁。”他低声,很温和地说,语调之中又别有一份冷峭与悚然。“只有斗争,永无止境的斗争,非此即彼。”
“没想到贺先生是这么激烈的人。”
“也不算,”贺常君微笑,“我不过是个背井离乡的东北人。”
苏青瑶的心沉了沉,柔声道:“贺先生,我说点傻话,你莫怪。现在时局这样坏,留给我们的,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苏小姐兰质蕙心。”他笑笑。“给徐老板当夫人,屈才了。”
“纸上谈兵罢了。”苏青瑶垂眸。
贺常君摘掉眼镜,在衣角擦了擦。他靠着椅子,不再说话,苏青瑶也无话可说,两人相对坐着,一时间,屋内静极了。谭碧大抵是察觉到客厅的谈话声止息,举着两杯温水出来,放在二人面前。
贺常君接过,又自如地同谭碧说:“谭碧,晚上去看电影,怎么样?我和锦铭来接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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