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时也命也。
但她答应过苏完要活着,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过去。
柳崇徽垂眸,轻吐道:“随意。”
那宫人向里头请示,只见那陆宫令放下手中茶盏,如决定一只猫狗般轻轻一弹指,流云会意,冷冷吩咐:“责二十。”
柳崇徽有些惊诧地瞥了一眼眼前的刑具,那是一把浸在水桶中的荆条,内廷称为槚楚,是一种责打犯错宫人的刑具。柳崇徽被押入掖廷已逾一月,至多也只是罚跪或克扣饮食,何尝受过鞭扑?就是沉静如斯,也不禁有些胆颤,她忽然想到乐蕴,想到她曾经目睹过的那场酷刑,不禁想,难道这就是宿命?这就是报应?是上天在责罚她对乐蕴的痛苦视而不见的结果?
脑中一片混乱之际,柳崇徽已被两个宫人提起,按跪在门前,姿态十分狼狈。她攥着手,头有些昏沉地低垂着,那操惯了槚楚的宫人一早得了授意,这二十下是要悉数打在背上的,不禁腹诽,若是背、臀、腿分受,人大约还不至于伤得多重,背部多脏器,打出个好歹吃罪的还是他们……瞧那位宫令的意思,到底还是要手下留情些的,忍不住心生怀才不遇得心思……
不过,照着生门打,到底也有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柳崇徽咬着唇,心投几乎是乱糟糟的一片,她自幼就是世人景仰的高门之女,家族中少有人比得过她半分,年少时心许苏完,此后十数年众星捧月,长成后步入官场,也是一朝拜相,被皇帝呵护着,连世间的险恶都不曾见过多少……更何况这样屈辱地跪在地上挨打?为一个全然没有道理的理由。
她觉得自己的眼前是一片湿润的,乐蕴在等她这一滴眼泪,但很可惜,没有等来,柳崇徽的傲气太盛,她不愿露出这样软弱的模样,被她所鄙夷的人看见她的恐慌与哀伤。
宫人取出一根荆条,甩了甩上头的水珠,随后高高扬起,破风声拥涌入耳中时,柳崇徽脱口而出的惨叫,连流云的目光也随之颤抖了。
她低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乐蕴,纵然隔着一层薄纱,却还是能够清晰感受到她没有半分大仇得报报应不爽的痛苦,反而更加地沉寂,更加的哀伤。流云忍不住叹息,这人实在是太心软了,难怪会遭受那么多的伤害。她趁着换茶的功夫轻抚了一下乐蕴的手,对上薄纱帷帽下乐蕴惶惑的目光。
流云笑着安慰:“大人……您只要好好看就是了,就当看个戏法,看个乐子……”
乐蕴定了定心神,再去看时,那宫人打得极慢,左右才打到第五下,柳崇徽那件单薄的外衫上还看不出伤痕,但人却已痛得厉害,那细而软韧的荆条,竟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似要在她背上剜肉下来,她痛得思绪模糊,方才还在想,为了维护尊严,如何也不能呼痛惨叫,如今是半分也记不得了,这种痛,像是要把她打死,她动了动唇,身上就又挨了一下。那是第六下,外衫上突然诡异地渗出了血色,血色如同蠕动的蛇一般浮现眼前……乐蕴看见她眼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她想,这样的痛,我受过那么多,那么久,如今也轮到她来承受了,这早已不是轮回能够解释的了……可她心中却没有任何快感,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乐蕴咬着下唇,不,不,她怎么能够心软呢,这都是柳崇徽合该去承受的,她不会放过柳崇徽,也不会放过苏完,她们要偿还自己的亏欠其实远远不够。重晖楼的大火,神女园中的海棠,她十八岁那年算起,近十年里被支配和欺骗的痛楚,她夜夜梦魇,梦见的一切都令她泪流满面……她活到现在,难道不是完为了看她们报应不爽的这一日吗? ',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