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宗里的那桩剖心案并不难查,也就是前年的事情,不算久远,路千棠带人找到了当年犯事的那人家里——罪犯早就人头落地,家里还有一个患病多年的妻子。
他们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屋里只有一支昏黄的烛火,那妇人睡在床上,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气,就像是枯萎风干的黄花,在烛光里更是削瘦。
路千棠看见那妇人面色蜡黄、病体孱弱的模样,有些迟疑地抿了抿唇,先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侍从把带来的瓜果送过去。
那妇人还是让吓了一跳,眼睛里面有些白扑扑的,手足无措地往墙里面躲了躲,挣扎着坐起了身。
路千棠自己拿了凳子坐在她跟前,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说:“您别害怕,我只是有些东西不太明白,想请您帮帮忙,解解我的惑。”
那妇人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神惊慌地从他腰侧的佩刀上划过,嗫嚅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路千棠伸手把摆上桌的橘子拿过来,一点点剥开,眼睛看着她,轻声说:“的确是想问问您丈夫当年的事情,我们没有恶意,是眼下又出了这种事情,我翻了卷宗,但卷宗的记载不甚详细,所以不得已来打扰。”
路千棠说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橘子剥得规整,像一朵花,路千棠手掌捧着,递到她面前去。
妇人不敢接,眼睛尽力地瞪大着,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精神,但仍然不掩惊惶地盯着他看,也不接他的橘子,半晌才嘶哑道:“他人早就没了……我也起不来床,你随便问吧……”
路千棠把剥好的橘子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没再坚持递给她,说:“当初被杀害的是个九岁的小姑娘,您知道吗?”
妇人嘴唇颤抖,眼皮也似干叶,很惊慌地眨了眨,才说:“是……我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邻里邻居的都躲着我家走……我闺女也死了……是报应吧。”
她说着颤抖地闭上了眼,半晌才又说:“我知道的不多……他是为了给闺女治病,闺女没救回来,我也快死了,就算……就算偿命了吧……”
路千棠看她情绪激动,语气更加缓和,说道:“现在有积福报的事情,您做不做?”
妇人病恹恹的,苦笑道:“能积什么福报……我也不敢奢求福报,这是我们应得的。”
路堑接过此从递过来的湿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自己剥过橘子的手,说:“杀人偿命,确实是应得的,但是你女儿也该一起受牵连、接你们造的孽吗?”
妇人干枯的眼皮狠狠抖了抖,像是有些喘不上气,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忽得落下两行浑浊的眼泪,颤声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逼我也是没有用的啊。”
路千棠眼神锐利,盯着她,说道:“我看卷宗里说,当天你家女儿发高烧,邻居来借盐,却发现家里没人,是邻居叫的大夫——把五岁的孩子自己扔在家里,还生着病,你们去哪了?”
妇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脸颊上甚至泛着病态的红,她的嘴唇也是干枯的,像风里的枯叶,很是凄惨地颤抖着。
路千棠把身后放着的橘子又拿过来,再次伸手递给她,说:“你丈夫已经认了罪、伏了法,不会有人再来找你询问这件事,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你们从哪听来的人心能下药?”
妇人惊惧地盯着他的手,眼珠没有半点生气地看了许久那个剥好的橘子,路千棠也不急,伸着手等她接,一点也没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那妇人的眼神又缓慢地移到了他的脸上,终于伸出手接了过来,很是局促地握在手里,橘子皮都在发颤。
路千棠笑了,神色又柔和下来,说:“跟我说说吧。”
妇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脸色难看的像个活死人,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发出嘶哑的声音:“是以前的山神庙……那时候香火很盛,有位大师……说是很灵,后来……后来山神庙烧了……连着玤山都烧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路千棠皱眉,问道:“以前那个山神庙,除了摇灵签,还办过什么?”
妇人像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很惶恐地看向他,嗫嚅半晌:“没有人敢说……没有人敢说的……说山神坏话的都会不得好死……玤河边上的都死绝了……”
路千棠有些不耐烦了,说:“你知道我昨天在玤河拐弯处挖了什么出来吗?”
妇人眼睛瞪大了,看着他背光的侧脸,有些莫名的后背发凉。
她看见路千棠一字一顿道:“被挖了心的女尸。”
妇人狠狠一抖,嘴唇颤抖地更加厉害:“不……他已经死了……尸首是我领回来的……我不知道……”
路千棠神色冷肃,说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们,所以我要你告诉我——是谁当初教给你们的那个偏方。”
*
这一通折腾天都大亮了,路千棠想着那位殿下刚到就被他撇在一边,心里实在过不去,想着赶紧回去一趟,结果这个时辰的瑾王殿下根本没听他的多睡一会儿,坐在书房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路千棠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边上,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说:“干什么呢?”
萧轻霂好像早就知道他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山神庙。”
路千棠吃惊地看了看他,说:“你怎么知道?”
瑾王殿下神秘莫测一笑:“猜猜。”
路千棠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仔细一看,正是他要找的那个怂恿别人挖心治病的神棍——上头把这人住哪、几口人、曾经去过哪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路千棠顿时耳清目明,抱着瑾王殿下的脖颈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发出了一声很不雅的声音。
萧轻霂抬手就拍他的头:“差不多得了。”
路千棠难掩喜悦,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查这个啊,好殿下,真是我的及时雨。”
萧轻霂轻笑,一脸的深藏功与名,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心口,故作高深道:“心有灵犀。”
路千棠高兴得不行,直接省了这一步,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差点给瑾王殿下勒出个好歹来。
萧轻霂点了点他的手臂,说:“行了——我问了陈宣,顺手让人帮你查了,没怎么费事,犯得着这么高兴吗?迎城也就这么一点大,找个人还不容易。”
“我的殿下,”路千棠抓着他的手臂,眼睛一会儿留在信纸上,一会儿挪到瑾王殿下的脸上,惊叹道,“真是手眼通天——我没有千里眼,都是笨功夫,可太费劲了。”
路千棠说着拿了那张信纸就要出去:“我这就去抓人。”
他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抓住了胳膊,萧轻霂哎了一声:“你非要什么都亲力亲为吗?跑了一夜,睡会儿再出去。”
路千棠心里着急,俯身亲了亲他,说:“那抓了人我再去,你陪我睡一会儿。”
萧轻霂点了点头,让他出去叫人,没一会儿路千棠就快步走回来,扯着他的袖子就要走。
萧轻霂被他扯了个踉跄,无奈地站稳了身,一路被他拉扯着睡下。
路千棠一夜没合眼,白日里又跟他闹得那么凶,早就乏得不行,偎着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轻霂没有什么睡意,轻轻摸了摸他的眉毛,很轻地把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摸了一遍。
结果这厢还没睡上一个时辰,那边的房门就被笃笃地敲响了,这声响不仅把萧轻霂吓一跳,也把睡梦中的路千棠也惊醒了,他一个激灵就要翻身起来。
萧轻霂抱了他一下,看他还有些没缓过神,便冲着门口应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门口是声音很是慌张,说道:“要抓的那个神棍——死了!”
--------------------
上一章修过了,上次还有个注释忘记写了,已经加上了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