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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徐老太傅将礼部尚书骂了一顿后，南楚的使团终于上路，经过十几天的行程，慢悠悠的渡过了澜河，来到了蜀州城驿站中。

战时求和，而且还是在战区议和，简直是世间最凶险的事。使团里的人，一个个心惊胆战的看着城下项羌来来往往的军队，不知道会不会一进去，就被项羌可汗抓去祭旗。唯有秦络的好友陆子瑜，仿佛看淡生死，漠然相对。

选来议和的人员，并非朝廷精英。恰恰相反，要么是礼部郁郁不得志的小官，要么是被徐老太傅钦点的官员。比如礼部尚书，他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哪敢对抗徐老太傅的权威啊。

像陆子瑜这样的，作为翻译，一直跟随使团多年。这一次也不例外，又要去见项羌的可汗了。

距离上一次陆子瑜出使项羌青云，已经三四年时间了。他记得那时候摩藏可敦还在，拓跋冽不过是一个傀儡小可汗，像当今圣上一样，做不了主。没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拓跋冽已经从雏鹰长成了威猛的猛兽，向着中原土地长开血盆大口，仿佛想要一举吞灭南楚。

陆子瑜看着身边替他铺被子的秦绛，心中不由的想起了远在青云的好友。秦络啊秦络，你辅佐的君主，是如此的凶悍。这对你到底是福还是祸？如今你在项羌，到底过得怎么样？万幸的是，你的弟弟，我已经找到了。

“林绛，没有茶了。”陆子瑜吩咐道，“再煮一杯新茶来。”

“是，大人。”秦绛郁闷的放下手头的活，过来煮茶。

作为陆子瑜的小厮，秦绛每天都要给他端茶送水，洗衣铺被。而陆子瑜不知道是故意为难他，还是锻炼他，从没给他什么优待，反而是各种使唤，真拿他当一名普通的小厮了。秦绛刚开始时心中不满，为了见到冯晏和哥哥，他忍了。

陆子瑜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故意训斥道：“煮茶要心静，你这样心浮气躁的，煮的茶能喝吗？这不就白白糟蹋了我带来的好茶？”

“大人，你现在还有心情喝茶？”秦绛十分怀疑。其他那些使臣都惴惴不安的，唯有这位陆大人，像个没事人一样。

“怎么，你怕了？”陆子瑜微微一笑，“我理解，毕竟已经到前线了，刚来的新人，没有不怕的。”

“我不怕。”秦绛反驳道，“我不是第一次去前线，之前我曾在武平关待过。”

“你在武平关待过？”陆子瑜一惊，“什么时候，去武平关干什么？”

“国破那次啊，去武平关找我哥。”秦绛答道。

陆子瑜又问道：“你没有找到？”

“没有。”秦绛摇摇头，声音低沉。

陆子瑜心中一叹，秦络啊秦络，原来你弟弟曾去找过你，只是可惜，你们终究错过，无缘相见。

煮水、洗茶、冲泡、封壶，秦绛按着步骤一项项完成，虽然没有出错，却不曾用心。陆子瑜看着秦绛漫不经心的泡着茶，突然问道：“你想见你哥吗？”

“你说什么？”秦绛抬头看向陆子瑜，忘记自己还在倒水。

“喂，水倒太多了，你会不会煮茶？”陆子瑜一脸嫌弃，“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绛放下手中水壶，急切道：“大人，你有办法见到我哥吗？”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陆子瑜将茶水倒掉，重新煮水，“就算真能见到，我也不会让你见的。莫要忘记，你现在叫林绛，是我远方亲戚，和秦络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刚刚说……”

陆子瑜抢白，“我是测试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你说，你这次随我来，到底想干嘛？”

秦绛一惊，心虚的说道，“当然是为了我兄弟冯晏。”

“骗人。”陆子瑜停下手里的活，“你是为了找你哥哥。”

秦绛暗暗骂着自己，居然丧失了警惕，这么容易就被陆子瑜套出了话。这几天相处中被陆子瑜的假象所迷惑，差点忘记他内里是只狡诈的狐狸。

见秦绛不答话，陆子瑜不客气的说道：“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其一，他不一定跟着可汗来前线。其二，他是什么身份，你怎么能私下见他？”

“大人，您还是觉得，我哥是卖国贼？”

“不然呢？”陆子瑜口不对心的反问道。

“他没有卖……”秦绛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算了，说了你也不信，我不想因此事再和你争辩。”

“我也不想讨论此事。”陆子瑜警告道，“总之，收起你的心思，一旦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我就立刻把你送回去，听到了吗？”

秦绛张张嘴，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最后不得不闷声道：“听到了。”

陆子瑜没有丝毫不快，甚至还冲秦绛笑了笑，“这没你事了，你回屋歇息去吧。”

冯晏军中，自从墉州城破后，冯晏带一千骑兵远远的跟着拓跋冽的队伍后面，也来到了蜀州城外。他派出去的哨兵探回情报，说项羌兵分三路包抄蜀州，但只围不攻。

“他们又想耍什么花招？”冯晏发现现在和项羌打仗越来越头痛了。之前项羌喜欢直来直往，直接开干。如今却学会了运用兵法，令他猜不透敌人的目的。

“项羌军中一定有高人。”李卓平分析道，“我听说秦络现在是项羌的军师，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随军出征。”

“你怀疑是秦络吗？”冯晏皱了皱眉头，想起自己的好兄弟，“我觉得不一定是他。”

“你为何如此认为？”李卓平不解道，“现在大楚上上下下都知道秦络叛国，而这一次项羌开始学会了运用兵法，作战风格大变啊。”

“那你说，若秦络叛国，那之前又是谁给父亲传递情报，让我们防守瞿安县呢？”

“你觉得是秦络在暗地里帮助我们？”李卓平却摇摇头，“大楚的间者众多，或许是其他人呢？”

“能接触到项羌军事机密的人，可不多。”冯晏反驳道。

“但是懂兵法，能为拓跋冽出谋划策的军师，也不多。”李卓平如是说道。

冯晏和李卓平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冯晏只好放下此话题，又问李卓平，“那你觉得，这一次他们为什么要攻打蜀州，又为什么围而不攻？”

“或许他们在等什么。”

“可汗都来了，又有什么可等的？”冯晏摸摸下巴，“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忽图鲁将军围攻武平关那一幕。”

“又是声东击西？”李卓平摇头否决，“同一个计策，不会用两次。我怀疑和朝廷议和有关。听说使团已经快到蜀州了。”

“议和，又要议和。”冯晏最初得知要议和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次不知道又要割让什么，又要拱手相送多少钱。”

“拓跋冽这次下了血本，不剥了我们一层皮，他怎么会善罢甘休？”李卓平无奈说道，“还好，听说这次议和的是礼部尚书，不是那个胆小的姓赵的了。”

“那也没什么用。大楚战败，军队无能，谁去谈判都是一样的。”冯晏一针见血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