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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清欢 第1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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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择端的艺术创作,竟也和后世各风景名胜区的摄友们一样,是从摆拍开始的。

但少年张择端,当真已颇有两把刷子,界画水平固然了得,扔了界尺和竹槽,单一支毛笔画人物速写,亦须臾即成,神形皆出。

姚欢忍不住啧啧赞叹。

张择端又抬头看看这对容色和气的青年男女,蓦地带了灵机一动里透着羞涩的商量口吻道:“官人,娘子,若不急着赶路,可否有劳二位,往那桥上走一遭。”

姚欢了然,爽快一笑,扯扯邵清的袍袖:“走,承蒙人家看中,快上桥,让小先生画。”

张择端十分知礼数,待挥笔完成两张一模一样的“佳侣行桥图”后,请邵清和姚欢下桥时,恭敬地将其中一张送给他二人。

天爷,张择端的手稿!

“请先生赐签名。”

毕竟是买卖人脑子,姚欢激动之余,瞥一眼这张速写未落款,当即提了这个茬儿。

再次接过画稿,姚欢又诚意邀请道:“张先生,往前走一里多路,东水门内,沈二嫂汤饼铺子,是我家姨母开的。我二人正要过去,这时辰了,先生赏光,让我请顿便饭?”

张择端露出惊喜之色:“呵,原来沈二嫂是令姨母?她家门前,最是热闹,我常守在彼处,能画到各色人等。二嫂客气得很,总给我端些吃食。嗯,不过……”

张择端顿了顿,带了参研之色望着姚欢道:“娘子想是离京时日不短,二嫂那一处,如今可不是铺子,乃是二层正店,只是一楼两侧仍搭着饭棚,做的风味小食。对了,令姨母家的招牌也换啦,叫作‘十三香鳌虾’。”

……

这个绍圣四年的初秋,回到京城的邵清与姚欢,看到了从时局到周遭亲朋的许多变化。

市易务没有重开,导洛司没有复建,各行商家的仓惶紧张情绪,没有他们岁初离开时那么浓了。

小龙虾继续占领帝国都城庞大的餐饮市场,王犁刀这个副行首,当得颇为风生水起。虾行吸收了几个在金明池外圈塘养螃蟹鲤鱼的水产户,将城北几处市肆、瓦子周边食肆的地盘,划给他们,而御街至城南的大小酒楼饭铺,仍是从开封县姚欢租的那五十亩公田里进虾。

沈家的机灵可爱担当,小婢女美团,春上就由刘锡刘将军迎进门做了妾。

刘锡夫人也是武将之女,大大咧咧,喜欢舞枪弄棒胜过争风吃醋,美团则是个情商始终不会欠费的小娘子。这两人正视现实,一个没想欺凌妾氏,一个没想上位做大,竟是将别人家妻妾醉心宅斗的精力,放在了如何提高家庭年收入这样更有意义的事上。

美团尽显嘴皮功力,说服执掌中匮的刘夫人,分出几百贯钱,立下字据,投给沈馥之扩大经营面积、竞标酿酒权、做大做强十三香鳌虾品牌,每季结算分红。

姚欢听姨母呱啦松脆地说了这事,起初感慨,这可算是满城宅斗剧里的一股清流吧?

再一想,嗯,不奇怪,苏轼家也没后宅不宁呀。

宅斗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一地鸡毛,不宅斗的家庭,各有各的快乐。

见过姨父姨母、叙过平安后,姚欢和邵清,去找了苏颂。

第318章 摘牌允婚(下)

八月至冬至之间,是大宋内廷“经筵”开始秋讲的时间。

苏辙被恢复端明殿学士的头衔、重回京城时,正赶上为官家授课的秋讲。

这日午后,赵煦踏着最后一茬落下的桂子,来到皇宫东边的讲筵所。

等候多时的苏辙,起身迎驾。

与他一同迎驾的,还有苏颂,以及侍立于两位老人身后的邵清和姚欢。

苏颂前些天递了牓子,请求带着邵、姚二人进讲筵所,在这个不太气氛森严的内廷学堂里,向官家奏对南行所得,官家准了。

此刻,缓步走到堂中的赵煦,将手中的两枝菊花,递给屋中的内侍:“朕刚折下的,你去插在瓶里,摆到书案上。”

因又转向苏辙道:“御苑今年将秋菊栽出了新奇花样来,这几朵墨紫的,贵而不妖,与子由卿家的袍子,甚合。”

苏辙谢恩:“有花堪折直须折。”

赵煦浅笑:“子由学士这话,教朕想起,朕刚过十岁时,程伊川(指程颐)是朕的经筵老师。那日下了课,朕见柳丝正绿,一时喜欢,便折了一段把玩,结果教程伊川训了一顿。”

苏辙当然晓得这桩故事。

程颐的原话,是指责少年天子无顾摧折草木,伤了天地生机。

程颐与二苏,洛学与蜀学,已经对峙多年,青年天子心中明镜一样。

而苏辙此番回京,给赵煦已经讲了一个月的课后,他仍觉得,君臣二人之间的别扭尴尬,哪里就由时间冲淡了。

三年前,苏辙被贬的直接导火线,是他当着数位宰执之臣的面,将神宗皇帝比作汉武帝,将赵煦比作汉昭帝。汉武帝穷兵黩武,晚年冤杀太子,汉昭帝受制于权臣霍光,还只活了二十一岁便死了。

苏辙事后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这般比附,岂止欠妥,简直是悖逆。

但凡龙椅上坐的那人不是傻的,换作哪位天子,都听不下去。

目下,面对天子突然意味深长地引起程颐谏柳的话题,苏辙也不晓得赵煦是想借臣下之口再追讽几句程颐,还是在考教自己的性子是否少了些锋芒戾气。

圣意难测,苏辙干脆表现出语噎之态。

赵煦倒神色如常,微微侧身,目光越过苏辙与苏颂的帽翅,对着姚欢笑眯眯道:“姚氏,你是布衣,不似这些个经学理学的儒士们所思,朕倒想听听,你们市井百姓,作何看法?”

姚欢心道,我对程颐和苏辙的言论,都没什么疑义,我唯独觉得,皇帝你,乐于将御前这个党那个派的文臣们拨逗挑弄的习惯,十分无语。

说得好听,是异论相搅的帝王心术,说得耿直些,不就是没本事用良好的企业文化管理手下人吗?

朝局至此,根源还在你们帝王家。

但寄身赵家天下,无法不低头,何况今日觐见,她是希求御座上那一位,将她的牌坊摘了的,怎好逆龙鳞。

姚欢只得深深福个礼,斟酌言辞道:“官家,同样一株青青杨柳,不同人,自会有不同的念头去想。官家那时,正当少年,爱其碧绿可喜,折而不摧,适度玩赏,乃人之常情。孟子说过,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何错之有?但程公,彼时已过天命之年,想来见了许多方兴未艾便凋零枯萎的情景,难免思虑得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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