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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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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三年内,后宫不会进人。”

太后心下了然,便应了下来。

公冶皇室承袭前朝,孝期只有一年,可皇帝想借此抵住朝臣献女的口舌,正好是个机会。更别说公冶启这话,多少也是真心。

“那,小皇子……”

太后试探着说道。

公冶启漫不经心扯着腰间的佩饰,“母后权当个小猫小狗养着便是,若是不喜,也可丢给焦氏抚养。”

太后拧了拧他的耳朵,叹了一声,“罢了,我将他养在我这边,往后的事情,就与焦氏无关。皇帝便当做是我的孙儿看待。”她斜睨公冶启一眼,逼得他应下。

公冶启不喜子嗣。

不是多么强烈的厌恶,也不是殃及池鱼,仅仅是一种纯粹的漠然。他待血脉,到底没有父皇那般宠爱喜欢,反是全然的冷漠残暴。

更如同凶兽,面对同族的威胁,只有纯粹的恶意与杀念。

公冶启没有坐御舆,慢吞吞踱步在宫道。

身后跟着刘昊一干人,全部都寂静无声。旁人看来皇帝不过是如往常一般,可最近的刘昊却有感陛下怕是心中不畅。

那是一种无名的警惕。

鸟雀从青绿宫墙飞过,急切地哺育鸟巢中饥渴的幼鸟;水波荡过,御花园池中游曳的鱼儿噗噗噗下着鱼卵。

盛夏最是燥热,却也遍地绿意葱葱,充斥着生的气息。

蝉鸣。

一切都生机盎然,再无肃穆冷厉的血腥,正始帝行走在其中,却只觉莫名聒噪。

“将宫内的残蝉全都粘下来。”

皇帝突然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

“喏。”

刘昊顿了顿,又轻声说道:“陛下,太傅应该还在御书房内候着。”

最近半月,正始帝时常会将莫惊春叫进御书房,次数一多,刘昊都记住了时辰。现在已经比寻常要晚上一刻钟。

正在烦躁的正始帝挑眉,背手看向刘昊,“滑头。”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是听不出心情。

刘昊讪笑,“奴婢不是看您和夫子说得来,这才想着,或许同夫子说说话,您的心情能好些。”他跟在公冶启身边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颜面都没有。

“他太拘礼了些。”正始帝换了个方向,却是朝着御书房去。

仔细想来,倒还是与他有关。

刘昊亦步亦趋地跟着,轻笑着说道:“陛下从前可是最不喜欢夫子的性格。”他给莫惊春遮掩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结果这一眨眼就全然不同,谁也说不清楚。

正始帝淡淡说道:“叫你话多。”

莫惊春。

初听到这个名字,只会以为是如沐春风的人物,然见面却是极为内敛沉默的男人,自然会让公冶启不喜。

他天性张扬肆意,眼里只看得见雄山峻岭,容不得枯燥顽石。

莫惊春是个意外。

可如不是遇见这场意外,当时在长乐宫前,他必定会先虐杀大皇子,再活刃了丽嫔。尽管再有缘由,这都不会是朝臣士大夫能接受的狠厉。

公冶启冷静下来自然会思虑清楚,可如若他冷静不下来呢?

大拇指摩挲着指腹,皇帝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御书房内,莫惊春默默打了个寒颤。

他正襟危坐,并未因为只自己一人在便有不当之举,而是老老实实地吃着茶,顺带盘算着今日陛下又要说什么污人耳朵的秘闻。

莫惊春没发觉在日夜相处间,他不再似从前那般畏惧公冶启。

不多时,陛下大步流星进来。

莫惊春不期然对上刘昊,听着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立刻便提起神来。正要行礼,公冶启大手一挥打断了,眼神狠厉地说道:“不必多礼。”

莫惊春:“……”陛下这是遇到谁了?

刘昊站在外面舔了舔唇,刚才时间来不及,不然他肯定会示意莫惊春,陛下在来时的路上遇到几位皇子,闹了点矛盾,兄弟间不欢而散。

几位皇子是入宫拜见太后,本也是有事相求。

闹成这般,着实是意料之外。

御书房内,莫惊春掂量着说道:“陛下难道是……遇到几位皇子了?”

公冶启挑眉,“夫子这是能占会算?”

莫惊春失笑,“臣只是在来时碰到了几位。”

公冶启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们想求个封地外放,同时带走各自的母妃。”

皇帝继位,通常都会分封兄弟,将他们外放出去,如果有孝心的,又得皇帝喜欢的,也可破例将自家母妃接出去赡养。

公冶启冰冷地说道:“他们哪一个可让寡人破例?”

倒是从前的大皇子还有些可能,太子和大皇子的关系其实勉强还算不错。

“陛下,外放的事情,待朝臣商议后才可决断。至于赡养一事……自然是全凭您的主意。”

公冶启:“寡人还以为夫子又要来一番劝说。”

莫惊春语气平静:“毕竟这并无律例可依,全凭陛下主意。臣便是想用条条框框约束陛下,也无法可依。”

公冶启一扫沉郁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夫子说的极是。说起来昨儿是不是刚说到清河王为了求神拜佛,还曾给王府请进一尊邪佛泥塑?听闻自从那时后,他便夜夜能在府中看到狐妖的踪迹。”

莫惊春脸色一僵。

陛下这前面与后面的话题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做足了准备的莫惊春俨然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错愕。

陛下最近时时召他来,更像是一种纾解的方式,偶尔聊些新奇的东西,并不拘泥是什么。

莫惊春猜或许是那日在劝学殿和长乐宫的事情,让陛下对他多了几分古怪的信任。

但是最近两日的话题就变得有些神奇。

不是错觉。

近日陛下的闲聊已经从各路宗室的闲谈趣事,变成了鬼妖杂谈。如果莫惊春没有兔尾的话,他想必不会如现在这般坐立不安。

他语气艰涩,“陛下,您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公冶启眼眸微亮,像是恶虎扑中了猎物般紧迫盯人,却偏要露出个温和到让人悚然的微笑,”夫子,你可闻过你自己的味道?“

莫惊春茫然,味道?

自打他出过……那事后,他就习惯用上熏香,难道是最近换的香料有问题?他忍住要抬袖细闻的冲动,羞赧地说道:“难道是臣身带异味,还请陛下……”

公冶启止住他的话头,踱步走来。

愈近,便愈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味道,与从前腥甜的奶味有些相仿,却更加温热鲜甜,仿佛渗透进骨髓皮肉。可一旦要仔细追寻,却是半点都捉摸不透。

非常诱人,却又爱躲。

莫惊春谨慎地后退一步,“是臣换的云罗香?”

公冶启想了想近日他的表现,深感异常温文儒雅,体贴周到。

而今稍稍出格,满足下好奇,也合该是可以。

下一瞬,莫惊春就险些惊叫出声。

身前贴来一具炽热的身体,公冶启如同一头好奇的兽,低下的头颅一寸寸地嗅闻分辨,从脸颊,到肩膀,再到脖颈。

宛如要埋进幽微的淡香里。

兔尾不安地颤了颤,淡淡的香气愈发浓郁。

这味道,令人发醉。

是那日在长乐宫偏殿嗅到的淡香。

沉浸在这淡淡香味里,公冶启近日时而会有的头疼似乎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莫惊春浑身僵直不敢动弹,拼命在心里呼唤精怪。

难道又是那兔尾的原因?

味道是因为换的熏香,还是之前的产乳?

精怪懒洋洋地作答。

【惩罚是对您身体直接的改造,在消失时也会留下少许痕迹,部分改造会促使部分隐形因子变为显性,这需要一个过程慢慢转变】

【所以这是您的体香】

莫惊春:“……”

所以,不是他换的熏香,而是他自己……的味道?

精怪叭叭叭的一堆听不懂,但身上挂着一个正始帝的莫惊春心却动了。胆颤心惊的那种动。

公冶启任由莫惊春如同脱兔窜到远处,背过身后的手指紧扣住另一只臂膀,才没有伸手去捉。

有种古怪的饥渴躁意爬到喉咙,他想要扒开皮肉,钻进胸腔,尝一尝这腥甜鲜活的幽香在骨髓里头,又是怎样一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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