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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池明霄微微垂下头，藏起眼底的不屑与怒意。

他习惯了宗门里将所有好东西都捧给他，任他挑挑拣拣。在御兽宗的使者前来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鹿舟会有一天骑在他的头上。

天机阁长老的身份飘然如同山上的云彩，但池明霄长久生活在天机阁，便自诩与天机阁有所牵连；可天机阁长老的身份，落在了他从来看不起、却又自以为最熟悉的鹿舟身上，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能屈尊叫鹿舟一声长老，已经是看在清暄真人再三叮嘱的份上。若是鹿舟今日再狂妄下去，他绝不会对此人退让。

他无声地等待着，主座上的青年，一时也没有言语。

最后，在池明霄头顶，竟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没想到这个乘风宗里，还有人肯尊我为天机阁长老……不错，我听闻池道友一向守礼节。今日既然肯尊我为天机阁长老，便该知道规矩。”鹿舟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听不出一丝恼怒，却让池明霄背后升起阵阵寒意，“那就跪吧。”

——天机阁长老的出现，代表着天意。即便他暂时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与天意有关的意思，但只要认出他的身份，修士依据礼节，便需下跪后行磕头之礼。

这个礼节，向来遵循使用者的心情而定。鹿舟心情稳定，很难被乘风宗上蹿下跳的人撩动，不过今天池明霄自己送上门来，便也不能怪他了。

池明霄僵硬在了原地，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意：“你在开什么玩笑？”

鹿舟仍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淡然道：“跪啊，池明霄。乘风宗教养了你这么多礼节，别让我对你失望。”

第62章 识时务

一瞬间的怒火平复后, 池明霄沉默良久，微微抬头望向鹿舟，面色古怪。

不用别人提醒, 他也能看出，鹿舟确实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元婴修士的直觉告诉他, 鹿舟的威胁绝不是一句简单的空话。他是真的能做到, 而且看起来，拿捏自己对鹿舟来说, 并不是一件难事。

望着青年冰凉的神情, 他移开视线, 语气飘忽道：“大师兄。”

话刚出口, 他竟有些怔然。

从入门以后，他就没正经叫过鹿舟师兄。他是从心底里看不上鹿舟的, 所以他一直觉得, 以尊称称呼鹿舟，是一种屈辱。

但真正叫出口以后，他忽然发现，承认鹿舟在宗门内的地位, 也没有那么困难。这个认知让池明霄面对鹿舟时，少了些别扭的心思。

在他服软后, 主座上的青年, 却轻飘飘地勾了勾唇角, 笑容中带着些微的讽刺意味。

真识时务啊。

刚才还气得不行, 略一思索，便能厘清形势。

若是池明霄与林初霁一般胡搅蛮缠, 鹿舟有好几种法子，让他在逍遥峰中颜面尽失。

鹿舟极轻地问：“如果今日没有天机阁的长老之位, 你会甘心对我这么客气么？”

他收回了笑容。一种无趣到平静的感觉，侵袭了随意坐在主座上的青年。

人会看不起地位比自己稍低的人，却不会在意一辈子也追不上自己的人。同样，他们会嫉妒比自己景况稍好的竞争者，却会对地位极高的人产生天生的敬仰。这一切的过程，只发生在那人的意识里，甚至无关乎别人的本性。池明霄忽然服软，与自己的态度变化无关，他只是忽然理解到了，天机阁长老这个身份究竟有多深重的意义。

即便修至了元婴境界，池明霄本质上也只是个聪明的凡人罢了。鹿舟早就对池明霄有所了解，在此时却才真切地了解他。

池明霄没有听清鹿舟的询问，却态度愈发恭谨地垂首等待。

这倒让鹿舟有些沉默。

如果是宗门里那几个小的，定然不会识趣地服软。他借机发挥倒把人丢出去也无所谓。至于池明霄，他不好仗势欺人，但也没了与他交谈的心思。

池明霄认清了他们之间如今的差距，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与魔尊交锋以后，再看这个世界，鹿舟只觉得眼界全然变了。一些细微的事情，很难再入他的眼。

鹿舟淡淡道：“你回去吧。”

让他回去？池明霄有些惊讶，但旋即释然了。以那位的身份，如果与天机阁长老之间有什么交流，想必也不会让他区区一个元婴修士知晓。

他看出鹿舟对他失去兴趣，便站在殿中，朝鹿舟行了个标准的告辞礼，而后安静地转身离开。

他走了以后，鹿舟没急着离开。

池明霄来之前，点出了万法宗的事情，现在却丝毫不打算说明之前传讯的用意，便匆匆离开了。

鹿舟不觉得事情会这么容易结束。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面前便凭空出现了一行发着微微金光的字。

“我乃万法宗先辈。此缕残魂是为还乘风谷主人人情，庇护其后辈度过魔物之劫。”

想必这便是池明霄得知万法宗事务的来源了。

过了一会儿，这行字下面又出现了几行新字，是交代万法宗事宜。

从他的用语来看，这位先辈应该存在于千年前，万法宗还没有如今强盛的时候。

师祖竟然在那时候便已经在修真界中有名了么……鹿舟轻轻垂下眸子。以乘风谷的历史来说，师祖作为一介散修，在修真界中受人尊敬，各大宗门都向他伸出橄榄枝，实在是不易。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闲散的他，选择了乘风谷这个地方开宗立派……也就是后来的乘风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