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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刺骨,吹不散笼罩着蜀中的浓雾,却吹得一家铺面前挂着的白纸灯笼摇来晃去。那是家专做白事生意的店铺,墙角堆着的几个纸花圈上,浓墨所书的“奠”字突然被一点幽绿的萤火照亮,极是瘆人。
不过那光点只在花圈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便又重新飞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雾后更多的光点,由远及近,由少变多,仿佛夏夜星海一样忽明忽暗,而被它们众星拱月般拥着的……是一个身披墨蓝色鹤氅的人,一头乌发如云披散,眼波流转间似是含情。
他缓步走在小巷中,腰间环佩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摆动,仿若山间溪流泠泠作响,如此徐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在一家客栈门前站定,伸出手抚琴似的在黑暗中轻轻一抹,只见一点亮光像是得了命令,慢悠悠从他身边飞离,自门缝钻了进去。
不多时,但闻吱呀一声,木门开了。门背后站着的小厮还保持着开门闩的动作,可倏然睁开的眼里竟像是生了一层白翳,诡异至极。
从慕容鸩踏入这间客栈时,唐梦柯便已经察觉到来人,但当她打开房门看见楼下满室萤光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这是……萤火虫?”
但……试问这世上哪有在寒冬腊月里四处飞的萤火虫?
来人沿着木质的楼梯拾级而上,唇角轻勾露,微微笑道:“本祭司此来是为一个回答,就不知你考虑得如何了?”
唐梦柯敛起眼底的惊诧之色,暗暗攥紧了拳头:“如果……”她只说了两个字,便没再说下去,而是俯望着这人。
顿住的话音与停住的脚步,两人隔空对望,一人笑意盈然,一人则一脸冰冷。
又过了一会儿,唐梦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口:“如果我像你们所要求的那样,交出白玺戒,嫁给傅君宝,你就保证不会将当年的事抖出来?”
举起手中的烟杆轻轻抿了一口,慕容鸩徐徐吐出一串云雾。
“是。”
“好,我答应你。”说这话时,唐梦柯垂在身侧的手又攥紧了一分,目光似是刹那间暗淡了下来:“不过我也有条件,除非你们现在就放了我爹,否则休想。”
“看来,你还没明白眼下的状况。”慕容鸩淡笑:“是谁给你的勇气,竟让你觉得有资格和本司谈条件?”
唐梦柯咬牙,怒道:“你!”
“不急……”手指捻了捻耳畔的浅蓝色流苏,慕容鸩笑道:“大婚便定在三日后吧,只是你可想清楚了,只要你一日不交出白玺戒,唐门主便要在地牢多受一日苦。”
他这话无疑拿捏住了唐梦柯的死穴,气得唐大小姐忍不住骂道:“卑鄙小人!”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慕容鸩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音一转:“你这样说,倒让本司想起了个人。算算日子,本司与他也有十几年未见了,如今甚是想念,就不知你可有见过他?”
闻言,唐梦柯心里陡然警铃大作,警惕地盯着他。
见她不回答,慕容鸩也不恼怒,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这徒儿,听说如今已经做了千重阁的阁主。”唇畔笑意愈深,他复又抬眼,蛊惑般地问道:“他叫玄霄,你见过吗?”
说话间,他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面前这人的脸上,将她每一丝表情变化悉数收入眼底。
唐梦柯皱眉,疑道:“你是千重阁的人?”
松开捻着流苏的手指,慕容鸩笑道:“既然你问了,那本司不妨也与你开诚布公,不错,本司正是千重阁的人。”
“你说谎!”唐梦柯冷笑:“如果你是千重阁的人,又怎么会与剑圣十几年未见?”
没想到会被这人突然反将一军,慕容鸩稍稍诧异,心下暗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片子,倒是聪明,面上却只微微一笑:“信与不信,由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他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也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不过……成亲乃是一件大事,还请未来的少主夫人随本司一道筹备婚礼事宜。”
这是打算在成亲之前软禁她?
唐梦柯一听,不由得满脸怒色,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人,似乎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利刃,生生从对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而被她如此盯着的人却恍若未觉,依然笑如春风,只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却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妖异。
他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仿佛黑暗中无言的胁迫,而被威胁之人气得浑身颤抖,偏还发作不得,身侧攥着的手因为用力过大,指尖早已血色尽褪。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唐梦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却毫无办法,只能妥协,而等两人离开之后,紧挨着唐梦柯的另一间房间的门竟缓缓地开了。
门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守在此地多时的云镜疏,他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脸上表情明晦莫测,也不知道是在想新任夜丞局镇府的身份,还是吃惊于玄霄的心思缜密,毕竟如果不是有他提醒在前,面对刚刚那人的试探,唐梦柯必然会露出破绽。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那人方才口中的师徒关系……
心中一瞬间闪过许多猜测,然而现在却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云镜疏略略压下心底的疑惑,转身重新关好了门,换路从窗口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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