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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忽而寂静非常,连鸟雀的声音也渐渐地稀了,只余玄霄一人还站在塔下,在渐渐暗淡的光影渲染中,背影虽挺直如松,却显得分外孤独。
人常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话若是换个含义,放到玄霄身上亦是如此。
曾经于他而言,纯粹到极致的剑道便是他毕生所求,为了得悟无上剑法,他入江湖,寻契机,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苦。
众人只道他站在山巅风光无限,却不见那背后数十年的苦心孤诣与无数的鲜血,可如今猛地跌落山崖,万般心血皆化为了泡影,就算他表面上装得再平静,也不过是阳光下的泡沫。
然而就在刚刚,弘明的话无疑一针见血,将他拼命想要藏起来的伤口又揭了开来,逼着他不得不审视内心那个正极度痛苦,渴望逃避现实的自己。
他的确不敢去见那人。
因为伤李惜花的人是他,害那人落到如此境地的人,也是他。
如果换作是别人被他如此利用,玄霄绝不会生出任何怜悯之心,可换作是李惜花,他却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不要被那人看见他现在落魄的样子。
他在愧疚,在自卑,同时也在害怕,而这一切都只因为他心里在乎那个人。
可是弘明说得对,即使他再不愿面对那人,但也同样放心不下那人。所以内心在经历了一番苦苦挣扎之后,玄霄还是没忍住,想去偷偷看一眼,确认那人是否安好。
他告诉自己,哪怕只看一眼。
一眼就好……
夜幕低垂,廊外渐渐刮起了风。
许是因为前两日一次断崖式的降温,在经过院中一株老桂树时,藏在翠叶下的花朵们仿佛正冻得瑟瑟发抖,也没了往年的幽香扑鼻。而这浅淡到若有若无的香气,却令那名玄衫青年脚步一滞。
玄霄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也只是微微地顿了一下,便又径自朝一间禅房走去。然而他才刚跨进院门,便听见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玉楼气得浑身发抖,怒及反笑:“你可知道,那东西本座找了整整三年,三年都找不到,你现在来跟本座说三天?”
他伸出手,比了三根指头,恨不得戳到面前这人的眼睛里。
“三天!”
“你让本座上哪儿去找,给你用戏法变出来吗?!”
魏端见他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揍人的架势,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拉住凤玉楼,在一旁劝道:“先别急,先别急!咱们都冷静下来再想想,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正站在床边的燕汐清眉头深锁,脸色也很不好。
他转头看了一眼床榻,只见那上面躺着的人双眼紧闭,面色枯槁,若不是胸膛还微微地起伏着,简直与死人没什么两样。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不容易从祭神台下捡了一命的李惜花。
前几日这人的病情突然恶化,而同样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还有一个萧子楚。为了从阎王手上抢人,这些天燕汐清几乎不眠不休,眼底熬出了一片血丝,可即使这般努力,都始终无法将这两个人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他闭上眼,疲惫地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复又重新看向床上那人,沉默良久,却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别的办法。”
燕汐清说道:“所有能用的办法,我都试过了。”
“他们两个人,一个本来就寒毒入心,受伤过重又失血过多,再被剑圣那一剑的剑气波及,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另一个……”
提到李惜花,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侧过头去顿了顿,才口不对心地冷冷道:“就知道仗着自己武功高,随便胡来!”
凤玉楼闻言,亦是气得冷哼了一声,眉宇之间尽是阴郁,搞得魏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啊,这……”
听了燕汐清的话,魏端皱着眉,整个人也变得十分委顿,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人已经尽力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汐清,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然而燕汐清只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这样的结果,在场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魏端不由急道:“那李小花他岂不是……”那话里最后的四个字,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说出口的,但他即使不说,另两人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燕汐清垂眸,无力地缓缓道:“只有雪域火蟒的蛇血能救他们,但如果三天之内拿不到蛇血……”
话音落下,屋内静得出奇,而就在这下一瞬间,三人似有所感,突然齐齐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玄霄的出现,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凤玉楼满腔的怒火。
“呵,倒还敢来,如果不是他!”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别在腰间的碧玉箫,一转身便想冲出去,却被魏端又一次拉住。
“算了,算了……”
明明是魏端自己心里难过,却说:“他心里应该也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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