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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驱散了夜里的寒凉。
贾府里的灯笼一夜没有熄灭,蜡烛矮去,灯芯无人修剪,火光随着蜡油烧掉了大半个红灯笼。绳子被烛火燃烧断裂, 灯笼歪斜着落在地上,地上厚厚的积雪被咋了一个坑,雪水融化, 火光熄灭, 没有引起火灾。
但是这一切,对于堆满尸体的贾府来说,已经没有区别。
凄厉的尖叫划破初晨,这一天才刚开始。
这件事,也才刚开始。
褚昭窝在暖暖的屋子里, 他体格健壮,不畏惧寒冷,但还是忍不住吩咐人又添置了火盆。高大的男人像只豹子似的慵懒坐在椅子上,屋里很暖,火盆中的炭是上好的银丝炭, 一点都不呛人。里面还加了提神香料, 空气中有股子淡淡的香味。褚昭打了个哈欠, “就说了不想当这个盟主,做什么非得逼着我来?我也不是这块料啊。天元宗出了事, 那就慢慢查嘛, 告诉我也没办法, 我真的不懂这个。”
“在其位谋其事,褚兄又何必抱怨太多。走吧,去看看贾家现在如何。”裴英尔跟褚昭相识已久,对此人再了解不过。
褚昭年轻有为,有胆识有谋略,唯一不好的是,太懒散了。
他当初继任盟主之位,未尝没有几家掌门觉得他年轻好拿捏的意思,硬逼着人接任了这个苦差事。如今过了小半年,几位掌门清楚这个男人不似表面那么好糊弄,褚昭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再想让人从位子上退下来可就难了。
盟主之位给褚昭带来了不少麻烦事,也是他安逸生活的一个保障,
他本人心里有别的小心思,需要借着这个权利查一点陈年旧事,也就凑合撑了下来。只是每次让他办事,都得对裴英尔抱怨两句。
好不容易被好友从床上拉起来,褚昭整理好仪表,艰难地走出暖屋,向着雪地迈去。
褚昭道:“怎么死的?什么兵器?死亡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有目击证人吗?”
“利剑割喉,无一幸免,只是今日有镇上有婆子过来送菜,这才发现贾府已是一片血海。”裴英尔消息收到的比较早,他有自己的办法探听消息,“不止是贾家,天元宗门下弟子也全部死去,与贾府如出一辙。应该是同一时间作案,对方人数很多,且武功不差,才能如此悄无声息……”
褚昭顺便在早点铺子上买了三个包子,他拿出一个递到裴英尔面前,裴英尔没有拒绝,直接接过。
褚昭道:“有没有可能是巧合?”
天元宗掌门贾淳家业丰厚、妻妾众多。他的内院大都在贾府,离着宗门不算太远,身下子嗣皆属于天元宗。这个门派没有它的名字那么正气,在江湖中也属于二流。只是此派与联盟六派中的青羽剑派素来交好,也算是正道中的重要力量,褚昭这个盟主不能不管。
“或许。”裴英尔说。
褚昭几口把包子吃完,他拍了拍手,“千万别又扯上魔教。在这么搞下去,他们就该教唆我去讨伐魔教了。这么大事,留给下一任盟主做多好?”
裴英尔笑笑,没有说话。
除了天元宗之外,江湖中的血腥死亡不在少数。行走在世间居无定所的男人们血气方刚,又有一身武力,打起来实在容易,打出人命也很容易。可是总有那么几件事能和魔教扯上关系,一旦牵扯到那个神秘强大的门派,事情总会不了了之。时间一久,正道众人积怨颇深,打上魔教不过是时间问题。
两人并行来到贾府,六大门派中只有青羽剑派的掌门人在,其他门派只是象征性的派弟子过来,看看这几人的动向。
“褚盟主!”陆书言上前与褚昭打招呼,他五十来岁的年纪,纵使身份不如褚昭这个盟主高,资历和声望摆在那里,倒有几分与褚昭平辈相交的意思。虽然褚昭一点都不想与这些人关系走的太近。
陆书言道:“贾兄一家受此飞来横祸,实在是莫名其妙。贾兄为人端直,在江湖中颇有声望,断不可蒙受此等冤屈!还请褚盟主为贾掌门讨回公道!”
贾府的血腥味浓重,踏进来之后,褚昭严肃了神情。他虚扶起陆书言,“陆掌门所言极是。可有找人验过尸?”
陆书言摆了摆手,有青羽剑派弟子拿着一支沾染了血迹的箭头走过来,递到褚昭面前。
褚昭接过,一眼看到了箭头顶端的字。他细细观察了一下,递给身后的裴英尔,对陆书言道:“单凭这个‘卓’字,恐怕不足以为魔教定罪。”
“那褚盟主觉得,除了卓仪还有谁会这么做?!”
“陆掌门稍安勿躁,咱们心平气和的好好分析一下,不要动怒啊。”一直跟在褚昭身后的裴英尔开口道。
裴英尔从未在众人面前出手过,他总是跟在褚昭后面,多数人都以为他是褚昭的侍卫,也有想巴结盟主的人来讨好裴英尔,这人从来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然后该干嘛干嘛,从来没辩解过他与褚昭的关系。时间久了,大伙儿都知道,盟主身边的侍卫忠心耿耿,还拿了钱不办事,便不再找他。
陆书言冷哼一声,“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陆掌门不觉得,在贾府中搜出箭矢,实在太过容易,像极了栽赃嫁祸吗?”裴英尔眯眼笑道,“您一口认定了此事乃卓仪所为,又急着为他定罪,实在不像是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模样。难不成掌门知道些什么,又或者……下一个,便是你青羽派?”
“一派胡言!”陆书言气恼道,“褚盟主,我青羽派行的正坐得端,若是你想查,直接查便是了,何必往老夫身上泼脏水?”
褚昭连忙安抚他,“陆掌门不要在意,英尔说话是直了些,他一向想到什么说什么,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英尔,还不快道歉。”
裴英尔微微弯腰,“是英尔讲错了,还请陆掌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哼!”陆书言道,“褚盟主若是不打算管,那便由老夫自己来查。若真查到魔教身上,想来另外五位掌门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他不再理会两个毛头小子,吩咐人将贾府中的下人们的尸身埋葬,又将主人的尸体停放在正堂。
看这幅架势,褚昭知道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拉着裴英尔直接去了暖和的酒楼,在二楼要了间包厢,烫壶好酒配几个小菜,打算与他详谈。
“你怎么看?此事真与魔教有关?”
裴英尔道:“便是无关也有关。”
褚昭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所以才觉得愁人。
魔教最近几年总是在作死,逐渐把自己推到了江湖公敌的风口浪尖,什么坏事它都能掺上一脚。
裴英尔又问:“褚兄发现了什么?”
褚昭愣了下神,他拿起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裴英尔也不催他,半晌,褚昭才开口,“我只是觉得,贾府中的场景,有几分熟悉感。”
裴英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昨日之事不可追。褚兄可查案,却不可为此而消极。”
“多谢。”褚昭道,“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褚兄的意思是?”
“这件事,可能和二十几年前的那场案子有关……我没有证据,只是一点猜测。”褚昭推开一旁的窗户,冷风吹进,他随意将胳膊搭在窗台,“魔教兴起壮大不到十年,应该不会是他们做的。我只担心,我看到的,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假象。”
裴英尔微笑,“看来褚兄决定要管。”
褚昭没有说话,他愣愣的看着窗外,扭过头来问裴英尔,“街边那位戴面具的红衣是何人?裴兄可曾见过?”
裴英尔顺着他的方向瞧,“未曾见过。不过……”
“裴兄但说无妨。”
裴英尔苦笑,“褚兄心中已有猜测,否则又怎会特地让我来瞧?”
红衣、獠牙面具,不是魔教卓仪又是谁?
站在街边的苏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种遗世独立的恍惚。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慢慢抬起头,朝着里面两位年轻俊美的男子勾唇一笑,尽显邪魅。
他不顾二人有何反应,径直离去,红色的显眼身影融入到人群总,不过几息便消失不见。纵然褚昭武功再强,目力再好,还是跟丢了。
褚昭对身侧的裴英尔道,“如此武功,是卓仪无误。”
“卓仪现身于此,恐怕当真与贾府的事脱不了干系。”裴英尔道。
褚昭问道,“你可看清他的样貌?”
“裴某目力有限,未能隔着宽大面具瞧到卓教主真容,褚兄此问岂不是在为难我?”
褚昭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他摸了摸下巴,又道:“那裴兄可否觉得,此人身影有几分熟悉,似乎并非第一次见到……”
“未曾。”
苏韶红色的身影在褚昭面前挥之不去。他看到了苏韶笑容中的嘲弄与不羁,这位魔教教主与传言中并无二样,可褚昭内心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有什么地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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