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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忽然濡湿一大片,黑色的字迹晕开。
周绪起愣了片刻,看着湿迹越来越多,他连忙把信纸拿开,抬手摸了摸脸。
手指在脸上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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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不悲了,绝对甜
(事实上,“睡不着来找我”,你们不觉得甜嘛
——
部门有工作啦qaq(所以又晚了那么点、、、
爱大家~
第49章 那不干了
眼泪无声无息地砸下来,控制不住似地掉了一串后,激动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他擦了把脸,把信纸装回信封里,塞进小盒子放好。
咔哒一声关上小木盒,钥匙粘回底部,摆回原位。
周绪起总会控制不住一些情绪,按理说那本该是周小少爷的情绪,但他以这个身份活久了,有时甚至会将他自己的情绪与小少爷的情绪弄混。到目前为止或者说很久之前开始,他早已分不清到底哪点是周小少爷的情绪,哪点是他的。
他曾经试图把他俩区分,但到底失败。
他逐渐了解到,周小少爷和他一样爱吃鱼、酒量差、不吃动物内脏、英语成绩好,同时字迹相同、长相相同,大约连行事作风也大差不差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然接近一个月了,除了学习方面的问题,竟然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行为举止是否和以前不同。
有时候他也会想,他难道真的——
他以前的生活真的是虚幻一场吗?
周绪起想了一会儿,给出否定的答案。
无论他再如何分不清,从前一幕幕费劲生活的场景是那么真实,包括周池,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起码他相信是真的。
潜意识里,他仍然不承认、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个世界,他本不是“周小少爷”。他能吃花菜,有个妹妹,没有父母,是老师眼里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和周小少爷那个三天两头逃课各科成绩均分三十的二世祖毫不搭边。
他梦到了很多,梦到以前忙碌的生活,梦到小少爷声色犬马的意气人生,梦到周哲温和地叫他儿子,梦到一个漂亮女人在病床前写信。
一块块碎镜子般的记忆扎进他的脑海里,锋利突起的菱角拥挤着几乎要再一次爆裂开来。
他皱起眉。
碎镜子叽叽喳喳争吵带来如指甲刮镜面般的尖锐声音。
梦境里,周绪起一脸麻木地听着周哲表达对他的关心,声音细碎,絮絮叨叨。他听得烦,有一瞬间甚至想说,你儿子早就不在了,我不是他,你别关心我。
他活了十七年不知父母为何物,到了现在大概也不需要。
在他压着脱口而出的尾音时,周哲的那面镜子毫无征兆地碎裂,很快四分五裂,碎片洋洋洒洒地掷入荒芜深渊中。
他瞪大了眼睛。
在惊恐的情绪出现的一刹那,又一面镜子砸到眼前。
他又看到那个女人,“周绪起”的妈妈。
女人完全符合想象,她气质温婉地背上旅行包,转头冲他笑着说小绪要好好长大。
话音未落,她拉开大门,刺目的白光瞬间灌满双目。周绪起揉了揉眼睛,试图伸出手去拽眼前人的衣角。
手指在空中滑落,再抬眼时,只剩一片空荡。
他摊开手看了看,掌心的纹路逐渐模糊,眨了眨眼,手心接到一滴冰凉。
她走了。
她说小绪要好好长大,可她不知道她的小绪早已经不见了。
他消失了。
他早就不见了。他不是他啊。
又一次情绪的大起伏过后,他终于面对某个事实。
他现在不过是只鸠占鹊巢的鸠罢了。
心底忽然生出荒谬感——他被迫来到这世界,转头却发现连一具和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身体的掌控权都没有。
他没有权利代替“周绪起”去过他的一生,周小少爷有父亲,有逝去的母亲,有朋友,有两位状如亲人的哥哥。同时他爱好广泛,会跳舞、吉他、滑板、摩托。他嚣张狂妄,有底气表达他一切想法。他对于他在这世上所有关心他的人来说,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而他介入他的生活,甚至完全掌控他的生活。
一个鸠占鹊巢的鸠真的有权利代替原本的鹊生活吗?
他占领他的巢穴,抢占他所有社会关系,代替他。
可是他哪里来的资格去这样做?
他在这世上尚有他的意义,而他抢占他的意义,替他前行。
每走一步,都是“没资格”。
周绪起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很久了。
整具身体貌似僵在了床上,他头脑一片混乱,又觉得自己格外清醒。
月光透过窗帘未拉的窗户投射到书桌上,僵了许久,周绪起终于从床上起来。
在床头柜里摸出包烟,推开窗户,咔嚓——
打火机的火光冲破黑暗亮起,颤颤巍巍的一小撮火焰,仿佛是小房间内唯一一样令人感到温暖的东西。
周绪起坐在桌上,随手扯了张纸过来落烟灰。
旁边是通往房间露台的落地窗,他没去,也懒得思考为什么不想去露台,就这么弓着背坐在桌上,眼睛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楼下花园中的灌木丛在秋日生得茂盛。
他咬着烟看着外边,大概是看月亮,又或者哪里都不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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