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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月被拉着下了船,等他们一上岸,货船就继续前进了。

岸边是一片农田,靠着农田,有一排低矮的楼房,他们带着她穿行在楼房之间,没过多久,她就看到尽头的光亮,还有轰隆隆的声音。这里就和国内所有城乡结合部一样,集装箱大卡车驶过,扬起呛人的尘土,路边一排店面除了汽修店,就是门脸不大的苍蝇馆子,她默念着店铺的名字,像似想把它们深深刻进脑海里。

瘦子迅速穿过马路,马路对面停了几辆轿车,像是在等待拉客的黑车,他挨个敲响车窗,和司机说话,没过多久,便向马路这头的他们招了招手。

“你们带我去哪里?”这种未知感,令纪月忍不住皱起眉头,人也向后退了半步。

光头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老实点,不然把你杀了。”

纪月终于忍不了他那种赤裸的眼神和威胁的话语,开口讽刺回去,“现在,警察都在抓你了,本来坐10年牢,杀了我,变死刑了,怕是有命拿钱没命花。”

实话听来,尤为晦气。

光头心中的怒火又起了,他抬起手,作势想打她,这次,直接被高文雄抓住了手腕,他有些委屈,“哥,臭婊子咒我们呢。”

高文雄用眼神瞟向马路对面,“花子,别惹事,都看着这呢。”

纪月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

随即,他松开光头的手腕,又看向她,“你也老实点,别想着跑,你也想顺利拿到钱吧,拿到钱了,我就放了你,所以,你也别惹事。”

纪月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别人和她好好说话,她也会和颜悦色,经过这一天时间观察,眼前的男人显然是这三人之中的老大,她“嗯,”了声,“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瘦子叫的是辆半新不旧的国产轿车,他坐在副驾驶上,后排自然是留给他们三个人。光头自觉地拉开车门,坐进后排。纪月却踌躇着,她不想挨着光头坐,回头看了高文雄一眼,还没开口,他好像就看出她的想法,“李箐,你坐到后面来。”

话音刚落,瘦子就从副驾驶下来了,光头“哼”了声,也下车去,两个人互换了座位。

纪月这才坐进车里,左右坐了两个男人,她夹在中间。不过,很快她就发现,瘦子整个人紧紧贴着车门,深怕碰到她一点,她虽然坐在中间,脚下有地台,但是空间还是宽松不少。

车刚开,光头“哼”了声,声音不大不小,“谁想和你坐一样。”

“那你拿我手机的时候,摸我干嘛?”一听到他的话,纪月立刻呛了回去。

光头也没想到,她反应那么敏锐,那时,她的头被蒙着,自己忍不住摸了下,现在有些语塞,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辆半新不旧的车,比之前的那辆破面包好多了,坐在里面也感觉没那么颠簸,冷气很足,司机播着抖音热门歌曲,盖过了发动机的声音,令人变得有些昏昏欲睡。

车里没人说话,于是,没过多久,她屈身抱着膝盖,在微微的颠簸中睡着了,这是一个很有保护防御的姿势,像极了在野外休憩的动物,蜷缩着身体,是本能,也是害怕。

车颠了一下,她的裙摆擦到高文雄的手背,他看了她一眼,如果按部就班的生活,他们是永远不会相交的人,甚至连面都见不到的人。

他想到,也许有可能见面,在他打工回乡的高铁上。他只买到一张无座票,站在列车中间的连接处,而她是一等座的乘客。因为他的行李挡住了走道,她还没说话,一等座的乘务员看到了,说道,‘你把行李挪一下,放这别人怎么过。’她笑着,从行李的缝隙中跨过,他看到她漂亮的高跟鞋,还有脚腕上金色的脚链。

车又颠了一下,她好像真的睡着了,抱着膝盖的右手滑落,和裙摆一起,擦到他的手背,他低头看她的手,想到,刚才下船时,她搭在自己手掌里,细腻又柔软的触感。

梁辀他们坐车赶到时,货轮不仅被逼停了,船上的人也被持枪的特警押下了船。

刚一下车,就听到小女孩尖锐的哭声,不停地在抽泣,仿佛下一次就要背过气去。特警押着船老大夫妻两个人站在一旁,等待丁磊他们的问询。

这个区域是观景亲水平台,附近居民常来散步,现在,更多人赶了过来,站在隔离带后面观望着,就连平台边上的高层小区,不少人在阳台上看热闹。

丁磊走过去,“先把小孩照顾一下吧。”

穿着便衣的女警官走过去,蹲下,拿出一张餐巾纸,“我们去一边好不好。”话音刚落,小女孩哭的更厉害了。

船老大夫妻两个被分开,大刘和妮子问妻子,而老武和小孔在问男人,“我真不知道,就别人给我打了个电话,给我2000块,让我拿个东西。”船老大黝黑的脸庞上是委屈的表情,“我要知道,是这么大的事,肯定不会答应。”

老武拿出一张照片,“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没见过。”

“看清了没?看这么一眼就知道了。”小孔挑了下眉,脸上的表情更差了。

船老大微眯着脸,又盯着照片看了会,“真没。”

见到丁磊来了,老武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我们都以为绑匪是要用给的手机联系,其实是个障眼法,船长拿到秘钥拍了照片,将信息发到了那个手机上。”那个手机就是绑匪联系的手机,号主本人在湛江打工,当地派出所证实人确实在本地。据本人说,前几年没钱的时候,把身份证卖了,这张身份证被办了不少电话卡,这就是其中之一。

船老大觉得丁磊像是这群警察里官最大的,嚷了句,“真的,不知道这是事,就是有人联系了我,让我收到货,拍照发过去,得2000块钱。真不知道是那么大的事。”

丁磊无声地看了眼民警身后的梁辀,他的表情也更加凝重了,丁磊重新看向船老大夫妻,虽然查监控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但是相比查监控,撬开船老大夫妻的嘴,更直接迅速。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在给别人打掩护,拖时间而已,可纪月的时间,他们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绑架处10年以上,或无期徒刑,如果伤害人质,处无期或死刑,你告诉我们,他们从哪下去的,早点让我们找到人质。到现在,他们还是有回头的机会,他们还年轻对不对,不要一错再错了。”

丁磊说完,看见船老大脸部的表情动了动,再开口时,还是那句,“警察同志,我真的没见过他们,就是普通的送货。”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摆摆手。

持枪的特警带着夫妻俩,上了警车,远处,人群叽叽喳喳地讨论声一下就高亢了起来,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

小女孩见到双手戴上手铐的父母,排着队上车,原本在女警官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现在,又再次放声大哭起来,眼泪留个不停,嘴里呼喊着,“妈妈,爸爸。”

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无论结局是怎么样,孩子内心的创伤都将伴随她一生。

梁辀也看着小女孩,他看见女警无奈地抱起女孩,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嫌疑人已经被押上警车,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各自回到车中,负责开道的警车,警笛响了起来,见状,小女孩不仅哭得更厉害了,她举起双手,,想从女警的怀中下来,梁辀不忍继续看下去,刚准备移开目光,就看到她的袖子落了下来,露出上面缠绕的金色手链。

“丁磊,”他突然大叫了一声。

丁磊抬起头,此刻,在梁辀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欣喜的表情。

“你来看,这是纪月的手链。”

这话,可非同一般。女警官愣住了,瞬间抓起女孩的手腕,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得更凶了,同时,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老武也听到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眼丁磊,跟着走过去。

“丁队长,这是名牌手链,不可能出现在小女孩的手上。”

“这是纪月的,她前段时间逛街时候买的,还发了条微信给我,问我哪款好看。”

闻言,老武立刻拿出证物袋,女警官也住着小女孩挣扎的手腕,配合着一起把手链解开来,见到喜欢的东西没了,小女孩发狠,开始用力捶打女警的双肩。

“送去化验,提取指纹,抓紧时间。”

老武点点头,“我亲自去等着。”

丁磊还想说什么,一转头,看见梁辀正穿过马路,走向停着的警车,老武想去阻止,就被他拉了下手臂,低声说,“让他去。”

梁辀敲了敲车窗,车窗放了下来,两名特警中间正坐着船老大的妻子,“船上的那个姑娘,她刚失去了父亲,母亲因为车祸昏迷到现在。她从小到大,都过的很苦。我知道,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会过得很辛苦。你也不想你的孩子经历这些吧。”

说完,他拍了拍车门,“谢谢。我说完了。”

车刚起步,船老大的妻子,忽然俯过身,用力抓住副驾驶民警的衣袖,“我见过那个小姐,他们在青山下的船,要去安吉。”

纪月一下车就感觉到那种潮湿闷热,空气中是水气和植物的味道,只走了几步,汗从后颈不停地流下来,浸湿后背的衣服,于是,她忍不住撩起后脑的头发。这地方让她想到莫干山,一样都是淹没在竹林里、山坞里的小村落,他们带着她沿着村子里的小路,一直往上,直到走到尽头,只剩竹林,才停下脚步。

瘦子走进一户人家的院子,院门开着,好像是厨房,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过了会,瘦子就走出来了,他看向高文雄,“有房间。”

高文雄特地选的位置,这里是村子里地势最高、最偏的位置,方便观察村子的动向,他看向脚下的栋栋民居,山里的村子总是休息的早,电视机的声音掺杂着狗叫声,从远处传来。

老板是一对老夫妇,老头在做饭,老妇人则走到客厅,拿了两把钥匙出来,“只有两间房子,其他的没打扫过。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去收竹子了。”说着,老妇人看了眼他们,三个男人加一个女人,这个组合在农家乐里也不太多见。

纪月有点后悔,那张纸条应该多撕几张,刚才坐车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机会塞给司机,现在也是,至少她觉得,眼前这个老妇人有些精明,她盯着老妇人看,察觉到她的视线,老妇人把钥匙交给瘦子时,却是看向纪月。

纪月的眉头微微皱起,她试图用眼神告诉老妇人,自己有危险,可下一秒,她的肩头就被高文雄揽住,“我和我女朋友住,我兄弟住一间,正好,不用收拾了。”他抓住她的肩头,手指微微用力,她被抓的有些疼,脚步踉跄着被带往楼梯。

她还想回头,就听到高文雄低沉的声音,“他们是无辜的老人,你也不想连累旁人吧。”

她闭上眼睛,不再回头。瘦子从老妇人手里拿过钥匙,飞快地跟上他们。

这栋民居是典型的农家乐布局,一楼二楼住着老板家,三、四楼则是客房,房间在三楼,两间紧挨着,就当纪月以为,高文雄真的要和自己住一起时,他只是把钥匙递了过来。

纪月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看着他手里的钥匙,却没有接过,他又抬了抬手,“拿着,你别想逃跑,三楼跳下去,弄不好要死人的。我说了,你也不想连累无辜老人吧。”

话音刚落,她拿过钥匙,插进锁眼里,推开门,进门之后,立刻拔下钥匙,房门在他们的面前被重重关上,他们还听见门锁反锁的声音。

光头冷哼了一声,“这臭婊子,脾气怎么那么大。”看见高文雄剐了自己一眼,他原本骂骂咧咧的话,没有说出来。

“你嘴巴放干净点,她也不会给你甩脸子看。”

纪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农家乐就这点不好,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家具、电视,就什么都没有了,更别提纸和笔了。

原本的阳台,现在被改造成了洗脸池,她走过去,打开水龙头,弯下腰,双手掬着水,扑在脸上,山里的水带着凉意,运转了一天的大脑,似乎此刻才终于得到了冷静。

高文雄走过去拉窗帘,才发现,隔壁那间房间,阳台被改造过了,此刻,纪月正弯着腰,俯在洗脸池前,从背后看去,能看到她清晰的身体曲线。他想到早前的时候,翻看她的手机。为了验证她和宋霁辉的关系,他还翻了她的微信。

微信里,他们好像几个月前分了手。前面的对话经常是,‘宝贝下班了吗,要不要来接你?’,有一天,开始变得冰冷,像陌生人一般,他给她发了很多对不起,和大段大段的情话,她从来不回。后来,又变成客气疏离,说着关于狗的话。

令他好奇的是,那个叫梁辀的人,他们之间没有大段的情话,平淡的像结婚很多年的夫妻,最多的就是一句‘我在开会。’,聊天记录里,大部分是语音聊天,短的10来分钟,长的1个多小时。

他不知道,这个叫梁辀的人,是不是就是相册里和她合照的人,他搂着她的腰,将她圈在身前,他们的身后是连绵的雪山,是只在网上才见过的风景。

远处的雷声瞬间又将他拉回思绪,远处山头上,黑云一片,现在下雨,有好处也有坏处。

当他们的动向被说出来时,注定就变成一场必输的局了,现在,他们的身份也被查了出来。

“高文雄,29岁,三年前因为讨要船东欠薪,犯非法拘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当时一起犯案的,叫谭小华和李箐,分别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刑满释放之后,李箐和谭小华在桐乡开小货车谋生。王正明,就是纪月的堂叔,因为觊觎她父亲留下来的财产,出谋划策,由弟弟王正亮出面,雇佣这三人并策划了利用其孙把纪月引到田里实施绑架。”

安吉公安局的打印机响了起来,打印出来的是刚刚发布的公安部A级通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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