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荆藩众人来到京外“高墙”时,便发现已经有人先于他们入住了。这家人不是别人,正是先钟陵郡王朱觐锥的王妃周氏与儿女。周氏派了亲信前去打听荆藩所犯的罪责,听完禀报后立即将儿女们唤到跟前,叮嘱他们不许与荆藩之人为伍:“他们看着便不像是会好好过日子的,咱们不必卷进他们的是是非非当中去。”
至于樊山王朱见澋,虽然也做了些不法事,但毕竟罪责不算太重。于是,朱祐樘便判他揭发有功,功过相抵,罚了他减掉岁禄三分之一,并让礼部与宗人府好生教导他几个月,再命锦衣卫送他回封地。
直至十一月初,这桩案子才算是彻底结了。朱祐樘终于得空,多回坤宁宫陪一陪自家皇后与不久前刚满了两周岁的大胖儿子。却没料到,自家皇后沉思片刻后,竟道:“万岁爷,我想见一见武氏、何氏与茆氏。”
作者有话要说:明朝宗室说惨也挺惨的
在处处受制的情况下,没有丝毫自由,一生都如同被软禁,人很容易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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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抓虫
本来想累了睡一会儿,可一觉醒来就到现在了,otz
第354章 意图召见
这武氏、何氏与茆氏究竟是何许人也?朱祐樘比谁都更清楚这几位女子的身份——她们是这几桩案子的受害者, 因名节有损, 对于她们的安置亦是备受争议。
武氏是宁化王朱钟鈵之妻, 被他祸害得凄惨了半生,不仅惨遭军士侮辱,还险些被他借口污蔑她与小叔子私通活活打死。就连儿子朱奇隐都受了牵累,被打得头破血流, 不得不指认母亲与人私通,承认自己是私生子。
何氏是都梁王朱见溥之妻, 原本这对年轻夫妇颇为相得, 膝下儿女双全, 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却忽有一日, 朱见溥接到兄长朱见潚的邀请去荆王府骑射, 结果竟是一去不复返。后来她入王府朝见太妃,却被朱见潚强留在了荆王府,再也不曾踏出一步。
茆氏是都昌王朱见潭之妻, 几乎完全重复了何氏的命运。因她生得美貌,婆母马氏为保护她受到鞭打,朱见潭则被朱见潚所杀,最后她被掠入了荆王府。一家人就这样家破人亡,她与何氏一样,在荆王府做了禁脔。
如今, 祸害了她们一生的罪魁祸首都已经伏诛,她们也算是报仇雪恨了。可是,因着那一段段不堪的过去, 她们并不似寻常的受害人那般沉冤昭雪。这个时代太注重所谓的“名节”,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们明明没有犯任何过错,却依旧受到了惩罚。
但或许连她们都并不知晓,目前三人所受的惩罚并非礼部与宗人府原本拟定的惩处,而是张清皎为她们一力争取的。礼部和宗人府上的折子,是要将她们从玉牒上除名,不仅废为庶人,还须得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甚至还有更激进的声音,说是要赐她们自尽,免得她们连累了儿女的声名,也连累了宗室的名声。
张清皎听得有人这样说后,讥笑道:“原来罪魁祸首所犯的罪责,还不及受害人无辜受累严重么?他们口口声声说是要顾念亲亲之情,连赐这几个罪魁祸首自尽都觉得太严苛了,无辜的受害人却要被逼着自尽?!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杀人者不必死,受害者反倒必须死?!”
朱祐樘自然也觉得荒唐,将那几个蹦跶的官员都暗暗记在了心里,准备寻个错处将他们贬出去。不为别的,只为这些人心性偏狭,毫无同情之心,更无公理道义可言。像这样的人,他绝对是不会将黎民百姓托付给他们的。
“卿卿放心,咱们也不必将这些人的乱吠放在心上。那几个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可武氏、何氏、茆氏三人的安置,也确实需要仔细斟酌。我知道卿卿怜惜她们命运悲惨,不忍心她们受委屈。可如今世道艰难,若是不依世俗行事,反倒是置她们于风口浪尖之上,令她们无法平静地继续生活下去。”
张清皎当然知道,世俗的认知是很难改变的。即使是后世那般经济发达的社会,在女性受害的时候,也依然会有各种不实的流言出现,给受害者不断地泼污水。更不必说如今这个时代了,名节与名声远远比性命更重要,即使自己能熬得过去,周围的流言蜚语亦会逼得人备受煎熬与痛苦。
于是,她亦不得不妥协,低声道:“既如此,那便夺去她们郡王妃的封号与仪仗罢。虽然形同庶人,却不从玉牒除名,亦不能逼着她们出家。我希望,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她们依然能坚强地熬过阴影,平平静静地度过一生。”
朱祐樘很认同她的想法,亦很理解她的怜悯之心,便照着她的话给武氏三人拟定了“处罚”。他原以为,案子了结之后,这些事也便都结束了。武氏三人各有归处,带着儿女悄然无声地生活着,总算也能令人放心些。却没想到,自家皇后竟然一直挂念着她们,如今还想着见她们一面。
“卿卿为何想见她们?”他搂着大胖儿子,微微皱起眉头。
张清皎叹道:“只是想着鼓励她们几句,让她们安安心心地在京中生活罢了。我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见她们一面必然会招致非议。可我必须摆明自己的态度,让她们知晓,也让更多人知晓,她们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些无耻的罪魁祸首。”
“万岁爷为了劝导宗室向善,想出了召见他们上京赐宴的法子。这便是万岁爷向宗室昭示,甚么样的举动才是值得肯定的。而我见她们,只是想给她们、给更多有同样经历的女子定一定心,告诉她们:她们没有错,她们大可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说不得,这样的观念传扬出去之后,便会渐渐改变眼下这个世道。”
说到此,张清皎不由自主地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腹部:“万岁爷,女子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明明没有任何错,却生来便要比男子承受更多的束缚与桎梏。‘名节’二字,更是女子身上的枷锁,让她们做甚么都束手束脚,无论如何都无法自由自在地行事。只要想到,连咱们皇家宗室的女子都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全天下的女子又该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便觉得难受。”
朱祐樘的目光随之落在了她耸起的腹上——怀胎七月,宝贝闺女眼看着便要出世了。只要想到皇后与闺女日后都会被那些莫名的规矩束缚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受委屈,他便觉得心疼。他毕竟是这个时代生长起来的男子,对于女子受累并没有直观的认知。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家卿卿与他相伴以来,亦是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对待。
假如世道有变,卿卿便不会连想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只能藏在心里不说,亦不会因为迟迟没有身孕而被逼着在他身边塞人。若是以后宝贝闺女也须得忍受这些,他这个当爹的又如何能忍心呢?
于是,朱祐樘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卿卿可以见她们,却不能直接召她们入宫觐见。毕竟若是此事传入祖母耳中,恐怕会生出些事端。而且,不少言官都盯着咱们,胡言乱语起来反倒可能连累卿卿。”
张清皎盘算了一番,颔首道:“那我便与弟妹说一声,借着去诸王馆探望她,顺便见一见武氏等三人罢。”兴王妃刘氏最近有了身孕,正在诸王馆里养胎。因有宫医照顾,其实她的胎很稳。可邵太妃却不知怎地,无论如何都不放心,一直叮嘱她别进宫。张清皎也有一阵子不曾见她了,去探望她亦是应该的。
当然,皇后出宫不是件小事,还须得经过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的许可。朱祐樘倒是觉得无妨,只是想着怎么都该派出上百名锦衣卫,仔细保护好她的安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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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皇太后虽然觉得皇后有些折腾,却也没有阻止她出行。只是去一趟诸王馆探望刘氏而已,妯娌之间互相走动亦是正常的。虽说皇后几乎都不出宫,但偶尔出去走一走,也并非不能通融。不说别的,就算是看在她腹中的孩子的份上,也该宽容几分才是。
至于王太后,则很是赞同此事。她偶尔也会奉着周太皇太后出宫礼佛,偏皇后因着宫务缠身又怀着身孕,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宫散心。教她说,即使只是去诸王馆也好,总归能踏出宫门,瞧瞧不同的风景。
兴王妃刘氏对于此事亦是无比期待。她接到了皇嫂的亲笔信,知道这一趟不仅仅是探望她而已,她还想借着诸王馆召见武氏、何氏与茆氏。若换了是旁人,恐怕会心生芥蒂,觉得皇嫂并不是真心实意关怀自己。可她却不然,她反倒觉得若非皇嫂信任她,也不会如此安排。至于皇嫂是不是关怀自己,那还用说么?她如今用着的宫医、吃着的药膳,哪一样不是宫中送来的,不是皇嫂的心意呢?
朱祐杬听说此事后也很是高兴,特意空出这一日来,打算与王妃一同迎接皇嫂的驾临。唯独邵太妃对此很不满意,想提点儿子儿媳几句,却又怕自己说得太明白,被别人听了去反而惹来风波——是的,她脑洞清奇,不让儿媳进宫命她待在诸王馆里养胎,就是生怕儿媳好不容易怀上的胎被人害了。如今眼见着心心念念想避开的人主动去了诸王馆,可不是令她坐立不安、寝食不宁么?
这边厢,朱祐杬与刘氏欢欢喜喜地着人准备迎接皇嫂的到来;另一厢,武氏、何氏与茆氏三人突然接到了兴王妃刘氏送来的帖子,都有些难以置信。
刘氏在帖子中说,她办了一场赏雪小宴,想邀请几位宾客参加。正逢武氏、何氏与茆氏三人在京中,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便冒昧邀她们前往诸王馆一叙。说实话,武氏三人接到这个帖子后很是惊讶,对此行充满了抗拒。
因为,虽说大家都是宗室亲戚,可到底血缘离得远,住得又相隔千万里,彼此根本没有任何情分。而且,她们三人的名声早已狼狈得不像样,平日里深居简出,连院落的门都不会轻易踏出去,又如何还敢厚着脸皮出门参加宴会呢?在那种场合上,她们岂不是会生生沦落成别人的笑柄?
犹疑片刻后,武氏闭了闭眼,终是下定了决心,握紧手中的帖子道:“去罢。”兴王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初封亲王,他们宁化王一系不过是郡王,又闹出了朱钟鈵这样的事,与兴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既如此,面对兴王妃的邀请,她又如何能拒绝呢?
何氏同样在迟疑是不是该去,等她得知堂弟媳茆氏也得了帖子之后,心中越发惊惶不安了。兴王妃究竟有何打算?明知她们名声有损,为何偏偏邀请了她们?难不成,是想讽刺为难她们?可即使如此,她们也依旧无法拒绝,只能佯作一无所知前去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困,晚上抓虫,么么哒
第355章 表明态度
到得赏雪小宴的正日子那天, 宫中驶出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仪驾。虽说仪驾并不完整, 令人猜不出其中坐着的究竟是甚么人, 可仅仅是围在旁边的上百名锦衣卫,便足以令围观群众们赶紧回避了。无论是甚么样的大人物,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都招惹不起啊!
仪驾驶至诸王馆时,诸王馆已是中门大开。等到所有扈从都跟着进了中门, 沉重而又富丽的红门才徐徐关上,将无数好奇的视线都挡在了外头。兴王朱祐杬与兴王妃刘氏早已等在了中门内, 快步上前给被簇拥着的马车问安:“见过皇嫂。”
“咱们一家子人, 不必多礼。”张清皎扶着沈尚仪缓缓下了马车, 后头还跟了抱着朱厚照的云安等人。朱厚照尚是头一回出宫, 亦是首次来到诸王馆, 觉得新鲜极了。下地给叔父叔母行礼后,他便撒欢地迈着小短腿四处看了起来。
朱祐杬半途将他截住,抱起来掂了掂。许是因冬日穿得厚实的缘故, 他怎么都觉得小侄儿仿佛又沉了不少。朱厚照挣扎着从他怀里落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二叔,娘说了,我得自己走。”满两周岁后,他说话比以前顺溜了不少,不再几个字几个词地蹦, 而是能有条有理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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