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一头就要朝沉香木案上撞。皇帝一把拉住她,“朕何时说过要你死?”“哇呜呜——”苏贵妃趴在皇帝怀中,哭声颤得人心肝儿疼。惠妃在门外静静看完这出大戏,苦笑一声,笑她自己。她在宫中二十多年,不是早就看明白了吗?能站在顶端的,哪有真正娇蛮无脑之人?苏贵妃专横跋扈,不过是仗着有跋扈的资本,一次又一次地彰显自己在后宫中独一份的优越感而已。她竟还奢想自己这个替皇帝打理后宫的妃位,能左右苏贵妃?惠妃的脑中浮现那个,主仆二人在熹光下拼死相护的画面,感叹自己,大概是一大清早被两个奋不顾身的傻缺年轻人搞懵了。她掀门帘的手松下来,再没力气了。她选择了自己在宫中花费二十年岁月修炼的处世准则,转身离开了长乐宫,一声不响。*惠妃通知赵选侍的家人入宫殓尸,赏银二十两丧葬费。‘选侍’在后宫够不上什么正式的品级,原没有这么多,惠妃惜她苦命横死,且抚养六皇子无功劳也有苦劳,酌情多给了些,她的父兄又是哭诉又是磕头,千恩万谢地离了宫。忙到下午,才得空到后院。两人在院角的石桌上对坐。兰芷挽袖沏茶。惠妃将宫人们都支远,“长乐宫新来的太监做事大意,将贵妃精心饲养的宠物放了出来,惊扰了兰才人。”兰芷垂着头,默默将沏好的信阳毛尖递过去。苏贵妃养个宠物能养出响天动地的‘冤情’;而赵选侍芳华入宫,最后草篾一席横着出宫,来去都是这么无声无息。可见,同人向来不同命。今日,要是张荦没有舍身相救,兰芷也跟赵选侍是一个下场。要是惠妃请的太医晚到一步,张荦也该横着出去了。而苏贵妃,在皇帝面前撒娇卖惨,哭闹一通,然后她依旧是那个苏贵妃。兰芷叹息道:“人命在这宫里,可真是轻贱。”惠妃默默望着眼前人。想起那个明明跪在她脚下,却扬言可以帮她调和与湘王关系的小宫女;想起那个自己泥菩萨过江,还要拉迎春一把的兰才人;想起那个愿意为一个太监吸吮蛇毒的兰芷。惠妃撩起眼皮,“本宫可能理解,湘王为何会高看你一眼。”“高看谈不上,宫里像我这样的人,应当也不少吧。”这话不假,刚入宫,不知宫内炎凉,谁不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还当是走亲戚串门子,见到了高门头红房子,新奇又兴奋。“可能是吧,但多半没有好下场。”惠妃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兰芷。“其实本宫的出身,与你们没什么不同。”惠妃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哪能每个人,都和苏贵妃一样,有那样显赫的家族荫庇。”惠妃确实是平民出身,在宫里谨慎当差,认真做事,凭借自己高出常人的处世智慧,趋利避害,一步一步,从一个低等宫女,走到今日的位置。这样的惠妃,是令人感佩的,亦是令人艳羡的。可兰才人,似乎并不是那么羡慕。惠妃眸光一闪,凤眼睨向兰芷,“兰才人与本宫厨房的小太监,好似关系不一般。”她特意加重字音,强调张荦如今是她小厨房的人,严格算起来,已经跟兰芷没什么关系了。今日惠妃先是及时出手她,现在还苦口婆心地促膝长谈,兰芷看得出来,在惠妃的生存法则中,于此事上已为她尽力,算得上是有几分将她当自己人了。惠妃毕竟代管六宫,兰芷不介意再与她亲近几分。她们俩本就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若是能站在同一个阵营,对兰才人来说有利无害。况且惠妃这般火眼金睛之人,恐怕早就看出端倪,跟聪明人就没必要装糊涂了。兰芷抿了口茶,形容局促,“他欠了我东西,暂时还不能死。”惠妃嗤笑,显然对她的坦诚很满意,打趣道:“听上去,不像是什么能还得清的东西。”两人相谈甚欢间,喜来火烧眉毛地上来禀报。“娘娘——,禀娘娘,张哥哥他、他喝不进去药了。”兰芷腾一下站起来,又不得不止住脚步,怕在惠妃面前有失分寸。惠妃对上她焦急万分的眼,“赶紧看看去吧。”*死寂的黑暗中,张荦气喘吁吁地追寻着一个缥缈的背影,时而觉得这背影即将消失不见,时而又似乎能闻到她发上飘来的桂花头油香。他像是溺在水中,胸中压抑喘不上气,手脚并用也觉得跑不开。他没有放弃,使出吃奶的劲儿奔跑,朝前一个猛扑,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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