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东风起了,该做的都做完,诸业已成。……到了这个时候,秦照尘却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了。这样的茫然,叫秦照尘下朝时,已彻底乏力到恍惚。大理寺卿木然坐进马车,低声吩咐回府,甚至没察觉到车里还有人。……所以,被一个藏在马车里的奸佞抵着额头,不由分说把脑袋推起来的时候……大理寺卿自然也难免错愕到震惊。秦照尘盯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瞪圆了眼睛。“什么表情。”时鹤春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收起来。湿淋淋的一个奸佞抱着雕花小暖炉,盘膝坐在他眼前,跟着马车晃晃悠悠仰头:“以为我是鬼?”大理寺卿宁可见了鬼:“你怎么在这——你为什么不上朝?!”他今日身心恍惚到这个地步,竟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之所以这场弹劾顺利至极,是因为时鹤春没上朝。“上朝干什么,看吵架听拌嘴?”时鹤春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位榆木疙瘩大人今天只怕遭了大罪,“头疼吧?这才哪到哪。”秦照尘盯着他,来不及想别的,眉峰先蹙得死紧,扯了外袍将他蒙住。时鹤春荒唐放肆、恣意惯了,不上朝没什么奇怪的,无非告个病假,懒得告假时甚至公然旷朝,自然有人帮忙找补。秦照尘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会被淋成这样,又为什么会在自己的马车里:“你去哪了?”南面雨患不休,近些天京中也在暴雨,伞根本派不上用场,走上一时三刻就要被浇透。秦照尘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但时鹤春就这么一身雨水地坐着……眼看就要把秦王府半旧的破马车淹了。大理寺卿用外袍把这个奸佞按住,强行擦他身上的水。一整件外袍顷刻就全湿透,被秦照尘拧了,只觉触手寒气逼人。这场秋雨滂沱肆虐,浇灭了晚秋的最后一丝热气,落的雨里,甚至已经有了细碎冰碴。时鹤春半闭着眼睛,不撒手地揣着那个暖炉,被他擦得摇摇晃晃,仿佛还叫秦大人伺候得很舒服。“去买米呗,能干什么。”时鹤春说,“今年米贵,有价无市,不好买。”时府下人跑腿都不管用,非得时鹤春亲自出面,连恐吓带威胁,拿出十成十的奸佞做派,才逼那些钻进钱眼里的粮贩子松口。时鹤春就知道今天要吵架,旷了今日必定乌烟瘴气的朝会,直接来等秦照尘下朝。想着给要避嫌的大理寺卿留面子,就没叫时府的马车走得太近。谁知道秦王府这个破马车这么难找。秦照尘给他擦着头发上的水,听时鹤春漫不经心念叨,心事又上来,手下动作渐缓。“接着擦,冷着呢。”时鹤春打了个哈欠,伸直双腿,放肆支使大理寺卿,“放心,我自己钻进来的,你车夫都没看见我。”秦照尘皱紧眉,仔细擦净时鹤春头发上的水,最后一点微潮擦不净了,换成里衣袖口捻干。秦照尘捏着他的发尾,替他整理头发:“下次——去我府上等……”时鹤春被他弄得挺舒服,靠在他腿上,困得迷迷糊糊:“没有下次了。”秦照尘心头一紧,扯住他的手腕:“什么?”“没有下次,大理寺卿什么派头,怎么还得次次我来找你?”时鹤春被他扯醒,很不高兴:“别闹我,我今天起得太早了……也别问我干什么去了,你肯定不想听。”那些粮贩子全都和朝中官员有牵扯,故意坐高粮价,想要赚一笔狠的,几万车粮食全囤着不卖,拿人命当杠杆。大理寺卿要是知道,他叫人把这些粮贩子在田埂上埋成一排、差点用犁耙犁了,可能现在就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时鹤春从不跟秦大人说这些,说了徒增烦恼,还不如聊点别的:“你还缺多少粮?”秦照尘揽着他湿透的冰冷肩膀,想把时鹤春抱起来,不叫他这么坐在车厢底板上:“……什么?”“我手里只有不到五十万斤。”时鹤春说,“太难买了……这次灾情这么大?”时鹤春是真不清楚,他根本就不关心朝堂,也不关心世事,所有消息都是从大理寺卿那张桌子上看见的。秦照尘昨晚收拾了桌子,照例去溜达散步的奸佞就少了第一手消息……但看大理寺卿的脸色,恐怕不怎么好。“看来缺的不少,”时鹤春仰了头,抬手摸摸他下巴,“你这脸都要拉倒地上。”秦照尘抱着冰块似的时鹤春,一时甚至不知该为“只有不到五十万斤”这种说法震慑,还是为平白遭这奸佞轻薄恼火:“你从哪——弄了这么多?朝中放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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