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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他腻了红尘,回天上去玩玩,和大理寺的什么罪状不相干。”鹤归堂的人如实转述:“这幅躯壳沉重碍事,所以乱切了几下,小师父千万别往心里去。”“晚上吵了架,也别介怀,一辈子吵吵闹闹,大人心里明白。”鹤归堂的人复述,“只是……得先走了。”秦照尘抱着他不会动的小仙鹤,在怀里暖着,看着那具寒酸的薄棺。鹤归堂的人起身,去将棺木抬了,小心接过秦照尘怀里的尸身,将官袍还给秦照尘。“不行,他要漂亮衣服。”秦照尘拦住,“要银子,不能不给他。”鹤归堂的人专心收敛:“极刑者,一席草、一口棺,只可薄葬,不可立碑。”秦照尘睁着眼睛,他想破口大骂,想说去他的薄葬,去他的不可立碑……去他的律法,时鹤春死了。他的时鹤春死了。可这些话半个字都说不出,因为鹤归堂的人把官服叠好,把捡回的獬豸冠端正放在上面。因为这份前程浸满时鹤春的血,容不得糟蹋。“大人先走,留您苦熬。这青云路不好走,万般艰辛坎坷,大人心里清楚。”鹤归堂的人说,“今后我们跟着您,受您驱使……为这世道。”鹤归堂的人跪下来,将官服奉给大理寺卿:“为这世道里不再有个时鹤春。”“大人请您悬明镜,请您照尘寰。”第42章悬明镜、照尘寰的大理寺卿……此刻身在佛塔之中, 手抖得不成。秦照尘想说话,气息送到喉咙,又不敢。秦照尘不敢张口。今日寒衣节, 鬼门开, 这是历法书上教的。历法书上没教, 这时候该出声还是不该出, 该叫破还是不叫, 怎么能不惊动,怎么能不从梦里醒过来。秦王殿下又变回循规蹈矩的照尘小和尚,书上没教就不敢动, 握着的笔像是变回了笤帚。桃花树下的一个小和尚,攥着笤帚, 看花间灼灼人影,心神动摇,只敢默念“阿弥陀佛”。不敢上前, 不敢出声, 不敢乱动一下, 惊碎一场逍遥好梦。对着半杯残酒,不敢扫落花。……塔内再不见动静, 风动幡不动。秦照尘怔忡立了半晌,慢慢呼出一口气, 攥得发抖的手也吃力松开。“阁下……”秦照尘轻声问, “是此间孤魂么?”隔了一会儿, 酒杯看起来不大情愿地晃了晃, “叮”地响了一声。秦照尘的神色逐渐缓和, 他屏着呼吸,一动不动站了半晌, 才笑了笑:“……好。”幸好。幸好……万幸来的不是他的小仙鹤。他怕来的会是时鹤春,怕时鹤春看见他如今的模样。他做梦都想见时鹤春,可若是有朝一日,真攒尽毕生运道做了这场梦……他就没力气醒了。秦照尘慢慢松开袖子里的一小壶酒。来的大概也是个很喜欢酒的孤魂,去掀他的袖子,想要看那一小壶被藏着的酒。说不定也是个逍遥自在的少年人,因为无聊了,跑来佛塔里玩。同他的小仙鹤一样。秦王殿下神色更和缓,按住袍袖,拦住那一缕灌进来的风。“这个不能喝。”秦照尘温声说,“这是……我留给自己的。”他想向对方解释,这酒有毒,喝了会死,但细想之下……鬼魂或许也不会再死一次了。所以秦照尘改口:“喝了会疼,不好喝。”这是时鹤春喝过的酒,时鹤春喝过它两次。回京的秦王殿下已成了“朝堂表率”,有很多事再想查起来,没有过去那么难……比如时鹤春究竟是从哪弄到的毒酒。总不能是自己跑去酒肆买的。秦王府的小仙鹤很不爱出门,又很懒得走路,跑腿这种事一律扔给栉风沐雨的秦王殿下。秦照尘稍微花了些力气,从老太医的口中知道,原来宫中就有毒酒,断人经脉、毁丹田气海,再饮则断人肠。时鹤春在朝中放肆搜刮敛财,家中甚至有不少贡品,没事就往宫中内库晃荡一圈……弄壶酒再容易不过。对不那么擅长搜刮敛财的秦王来说,则要稍微多费些力气。“这是徇私枉法弄来的。”大理寺卿向掀他袖子的孤魂解释,“大理寺卷宗,下官做了些手脚。”每到判毒酒赐死的案子,大理寺卿就多要半盏,再给自己扣下些。大贪大恶满朝皆是,仗势行凶草菅人命的,卖官鬻爵祸害科举的,借灾情大肆敛财、致使灾民枉死的……杀了一年才稍微透出些明朗风气。也叫大理寺卿慢慢攒够了一壶酒。这一年来,秦照尘随身带着这壶酒,偶尔觉得日子太难熬,就拿出来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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