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宦海,时鹤春高居明堂,时府珍奇字画无数,没有一幅字、一幅画是大理寺卿所书。“就这么不想给我。”有天深夜,不请自来的奸佞坐在王府墙上,看秦王殿下烧了半天字画,“烧了也不给我。”秦照尘那日被他吓得不轻,灰头土脸错愕抬头,说不出话。怎么就说不出话,怎么就问不出时鹤春……这字画纸破墨烂无钱装裱,寒酸得很,时大人要是不要。画上是时大人的小像,站也有、坐也有、醉昏沉的也有,字是替时施主抄的佛经,破灾赠寿,化难呈祥的。要是不要。可笑他说不出口,心惊肉跳到极点,居然只会念阿弥陀佛。时鹤春低头看他良久,笑了笑,就翻身往墙外跃下去。小仙鹤脚不好,明明转身时还利落飒爽,落地就疼得撞墙,抱着脚恼羞成怒骂石头出气。墙里那块真石头,对着烧毁的字画不敢动,不敢出声,不敢说真心话。时鹤春喝酒了,是酒肆新酿的好酒,酒水清冽一碗就醉……时鹤春不知喝了多少,身上酒香既浓且烈。“别做官了。”隔着墙,他的小仙鹤对他说,“秦大人,我们都别做官了,你去卖字画,我去摆摊算命,每天挣十个铜板就行,我吃一口饭就够。”他的小仙鹤等了半晌,等不到回答,笑着踉跄走了,背着手在风里月下,断过的两条腿走得蹒跚。秦王殿下狼狈地翻自家王府的墙,狼狈地一脑袋滚下去,跌跌撞撞跟着时鹤春回家,跟了一路。时鹤春在路上被算命的拦住,摊子还没摆成,先被抢生意:“这位公子,您印堂有黑气,怕是叫什么跟上……”“没事,木头精。”时鹤春慢吞吞地答,“要当栋梁材,补天裂的,你别管。”算命的张口结舌,被时鹤春扒拉开,推到一旁。“别管。”时鹤春说,“别管。”时鹤春说:“我都不管了……我生他的气,他有事要做,正事。”“正事,我知道,不能不做,知道。”时鹤春说:“那我就死了再生他的气。”……管家的话和牵扯的回忆,叫秦照尘隐在袖子里的手发抖。但他胸口空旷平静,神色也不动,只是点头:“我知道,多谢您。”管家笑吟吟放下心,欣慰告别,又请王爷若路过淮安道,去家中做客。王府中人就这样逐一遣散。如今用不着上朝,已进了冬歇,大理寺卿手中的事也好交割。——毕竟该处理的陈年旧案,桩桩件件都审清。朝中的浊流乱象,杀的杀、震慑的震慑,也都敲打妥当。改个世道哪里有这样简单,少说要十年、二十年耕耘。他所做的只不过是除弊,只不过开了个头。只盼后来人了。秦照尘请来作客的孤魂兄喝酒,边收拾东西,边替他的小仙鹤打听:“新鬼要如何,才能白日里也出来?”时鹤春只在夜里来找他玩,又说要看江南夜景,定然是白日行动仍受限,难以自在。时小施主何曾忍过这么憋屈的日子,秦照尘还是想替他打听:“可否用寿数来换?”孤魂喝着酒,看了他一阵,写字:不可。孤魂写:做鬼三年,白日无碍,再七年,能化形。”秦照尘怔了怔,他看着这行字,竟在心里……有些动摇。若是再等三年、等十年——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过。他再熬十年不要紧,时鹤春怎么能再在这凡尘俗世被拘十年:“多谢阁下。”孤魂收了他一刀纸钱、一壶水酒,答应了偶尔上船,帮他给阎王殿送时鹤春的传记。秦照尘深揖及地,向他道谢。孤魂卷走那一壶酒,走到窗前时,看收拾好了东西、坐回桌前的秦照尘。笔墨已经打进了行李,传记暂时也没法写了。没事做的秦王殿下,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身形不动,像是个倒干净了的空壳。这空壳静静坐了一两个时辰,才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手臂,撑着桌沿探身,向窗外看了看。日子太长,这才正午。秦王殿下就又坐回去等。等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再忍不住,低声说:“时鹤春。”“时鹤春。”秦照尘说,“你要不要字画,我抄的佛经,我给你画了像,之前的烧了,我重新作给你。”……这么说不好。秦照尘重新练习:“施主买字画么?十个铜板一张,字只有佛经,画只画……”……轻浮太过了。秦照尘改口:“我路过市集,见纸好、墨好,价格合适,买了些回来。”这样说似乎尚可,秦照尘想了想,又继续字斟句酌:“白日见不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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