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尘想象身旁有一只小仙鹤,试着伸手,轻轻摸了摸:“我想你了。”“我很想你,抄了些经,画了几张画。”秦照尘磕磕绊绊地说,“不弃……时大人不弃,下官就去装裱。”他胸口疼得厉害,可他必须练好,对晚上的时鹤春说:“时大人不弃,下官就去装裱。”这一句话他练了几十次,把生硬改掉,把可能引人误会的地方全改掉,改成轻松柔和的调侃询问。“挂在祠堂里,好么?路上有几个祠堂,我们就挂几幅。”秦照尘说:“下官是个木头精,柴禾精,就该劈了烧火,下辈子就知道开窍了。”他一直这样练到晚上,练到口干舌燥,练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最后一点日光也沉进山后。练到他看见时鹤春的身影……他的小仙鹤原来就一直趴在窗外,撑着脑袋看着他练、听着他说。秦王殿下几乎是悚然蹦起来。秦照尘身形骤僵,手足一律无措,结结巴巴:“时,时——”时大人趴在窗外,朝他招招手。秦照尘身不由己走过去,他撑着桌沿俯身,艰难动了动喉咙,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凉润鬼气拢住。时鹤春拢着他的脑后,稍稍施力,叫这一块木头精坐在桌前,靠在自己肩上。“时大人不弃。”时鹤春抚了抚他的发顶,“练得不错,说给我听。”第46章有的是时间说, 毕竟下江南这条路很长。可惜秦王殿下实在木讷……除了反复练的那几句话,使尽浑身解数对时大人说出的好听话,甚至还不如对着孤魂来得多。“他做什么都能成, 那样难考的科举, 他连中三元, 一考就考上了。”秦照尘给孤魂讲:“若不是年纪太小, 该当状元。”孤魂端着酒杯跟他客气:那也不至于……时鹤春不是奔着状元去的, 硬要说的话,其实连探花都没指望。榜上有名、能当官就行了。黄金榜龙头望,鹤家不缺这个, 犯不上孜孜以求——长公主生下的龙子皇孙,路尚且走得不稳, 就去琼林宴上抓过点心。时鹤春没有门楣可以光耀,只不过是想舒舒服服过好日子。……可惜秦大人开不起玩笑。每次一这样说,秦照尘就变得认真, 搁下笔:“他是第一流, 无人及他。”这一路上, 挂冠归隐的大理寺卿执笔,给路上的祠堂画像, 每一幅都描得细致。祠堂的像是要拿去木刻,受香火供奉的, 不能乱画, 不能肆意不能风流, 于是只能画端正清俊的时鹤春。秦照尘其实不算熟悉这样的时鹤春。到了照尘小师父面前, 时鹤春很少会长骨头……要么懒洋洋靠在哪, 要么趴在树上,要么喊着腰酸腿痛手疼脚疼, 往秦照尘的榻上一躺。这是鲜活自在的时鹤春,小和尚自小就认识了,熟得不能更熟。所以……时鹤春考中探花,跨马游街那天,秦王世子跑出去看,竟被眉眼含笑的探花郎惊得胸中烈烈风过,挪不开眼。他与时鹤春自幼相识,还俗后再相逢,比过去更熟,心中从来当时鹤春是挚友、是至交半身,那是第一次手足无措。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愣愣接了探花郎抛下来的花,望着那道身影打马过街,只觉轰雷掣电,满心俱是茫然。可惜大理寺卿是人间木,注定开不了窍的栋梁材。这样的轰雷掣电,惊鸿掠影,也从未叫他弄懂心事。愣头青的大理寺卿日日盯着决心要做佞臣的时鹤春,把新科探花郎烦得焦头烂额:“秦大人!你日日追我,满朝文武是只我一个要你管吗?”秦照尘被问得说不出话,只能硬邦邦回:“你若执迷不悟,早晚有一日……我要亲自审你。”时鹤春就是奔着执迷不悟来的,被他缠得头疼,摆了摆手钻进马车,自去花天酒地。秦照尘被马蹄子尥了一身土,于是也没来得及和时鹤春解释,他心里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他心里想说,我追你不放,和忠奸无关,只是想多看看你,你是人间第一流。……就算来得及,这话也是绝不可能解释给时鹤春的。因为就连秦照尘自己,也是在时鹤春死后,才终于想明白这件事:“我倾慕他。”“我倾慕他。”秦照尘低声说,“连我自己都……不信。”若他没做那么多事伤时鹤春的心,没辜负时鹤春那么多回,若他早一剑捅了时鹤春再赔上一条命……或许他就信了。可如今回想,十年茫茫然如同一梦,这条路走到头,他用一席草、一口薄棺,亲手敛了时鹤春。回京路上,听流民传言,那地方山石叫水泡得疏松,塌了一次,山崩水出面目全非,什么也不剩了。',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