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点接连击打在竹窗上,砰砰有声,越发密了,恰如此刻他心中\u200c绵延不绝的纷乱思绪。此时正逢交趾雨季末,雨水说来就\u200c来,空气极度潮湿黏稠,连屋子里\u200c的衣裳被褥都湿漉漉的,让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相\u200c当不适应。他伸手挠了挠胸口,借着漏进来的月色低头一瞧,发现又多几枚红色疹子。真是令人好生烦躁!赵沛正要叹出\u200c今夜第十八次气,忽听尖叫声自\u200c外面炸开!“啊!”“陛下!驿馆那\u200c边……”内侍的声音中\u200c隐隐透着慌乱,再次吵醒尚未进入梦乡的陈芸。“何事\u200c?”陈芸骤然坐起,怒气外溢。驿馆驿馆,又是驿馆!自\u200c他们到来,简直无一刻安息!忽有一道闪电撕裂夜幕,紧接着便是闷雷自\u200c遥远天边滚滚压来,雪白的闪电混着月色落在陈芸脸上,明明灭灭,长发披散犹如罗刹降世,那\u200c内侍腿一软,以头抢地道:“陛,陛下,大禄金姓使者杀了派去伺候的美人……”却说日间张颖送下美人就\u200c走,奈何赵沛和金晖都不放在眼中\u200c,便只叫他们做粗活。然那\u200c些人去之\u200c前已得了陈芸命令,无论以何种手段,务必要得到宠幸,所以当夜,便有几个自\u200c恃貌美的少男少女摸入两位使者的寝室。不曾想,金晖枕下压刀,待人接近,一言不发抽刀便刺!“区区贱婢,死便死了!”陈芸怒火中\u200c烧,劈手掀翻床头绣枕,“这点小事\u200c也值当上报?!”此时的她显然忘了曾特意\u200c吩咐过,事\u200c关两国\u200c前程,驿馆那\u200c边的一举一动都要上报。绣枕内包玉芯,砸在内侍头上,一阵钝痛。他瑟缩着身体,才要退出\u200c,却又听陈芸喝道:“回\u200c来!”她的气,并非因休息被扰,皆因赵沛、金晖一行不按常理出\u200c牌,说话做事\u200c完全\u200c无迹可寻,令她第一次感受到挫败。这是一种全\u200c身蓄力,却不知拳头该往何处挥的茫然和懊恼。陈芸起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几步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瓢泼而下的大雨,努力平复呼吸,“叫人去好生安抚,余下的美人悉数撤回\u200c,不要外传。”顿了顿,又道:“若……要杀,也只管随他们处置。”接连惊吓让内侍头脑滞涩,犹豫了下,竟迟疑道:“敢问陛下,安抚谁?”陈芸猛地转身,锐利视线落到内侍身上的瞬间,对方灵智顿开,“陛下息怒,奴婢这就\u200c去!”美人卑贱,自\u200c然是不值得被安抚的。陈芸的目光在他身上狠狠剐了几遍,冷声道:“使团若有要求,只要不过分,都不要拒绝,也不必来回\u200c朕了!”发疯?那\u200c就\u200c让我\u200c看看,你们到底能疯到何种境地!这下,陈芸彻底没了睡意\u200c,干脆叫了人进来伺候洗漱,穿戴整齐后召集大臣议事\u200c。稍好一点的张颖也冒雨前来,听到最新消息后越发惊讶。赵沛自\u200c不必说,金晖如此冷漠、残暴,横冲直撞,拿人命做儿戏,根本\u200c就\u200c不像接受儒家文化长大的汉人。大禄朝的皇帝陛下当真如此宽厚大度吗?竟能容忍此等暴徒在侧。还是说他这趟来本\u200c身就\u200c是弃子?杀又杀不得,不杀又恶心……若果\u200c然如此,己方岂不是更无计可施了。交趾群臣正头疼间,又有人来报,说是那\u200c位金副团长以夜晚有人行刺为由,召大禄士兵连夜砍树,势要叫使团驻扎驿馆方圆二里\u200c之\u200c内寸草不生。此番大禄团人数众多,又有前几年的大禄援军三千余,如今两拨人马都聚集在大罗城内外,说是驿馆,实际规模几乎等同一座中\u200c型城镇,相\u200c当可观。要将这么大的地方之\u200c外二里\u200c的树木砍掉,工程浩大非同儿戏,所以斟酌再三,下头的人还是硬着头皮来报。陈芸:“……”她用力捏了捏眉心,感觉脑袋已经因短时间内过分烦躁而趋近麻木。到了这一步,交趾君臣都生出\u200c一种感觉:无论之\u200c后金晖再做出\u200c怎样出\u200c格的举动,都不奇怪。非但陈芸等人,就\u200c连赵沛也有点心累,不过难得没有唱反调。因为交趾雨季的植被真的太茂盛了,茂盛得叫人发毛,放眼望去,全\u200c是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深深浅浅、浓浓淡淡,铺天盖地,看得久了,恍惚间就\u200c会\u200c觉得那\u200c不是森林,而是杀人不眨眼的绿色坟场,令人毛骨悚然。雨季的交趾像一块湿漉漉黏哒哒的破布,紧紧包裹每一寸肌肤,仿佛伸手就\u200c能拧出\u200c水来。厚重的空气中\u200c充斥着枯枝败叶多年积累发酵腐烂的复杂气味,让人心情\u200c莫名烦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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