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目标,也就失了方向,从前说的那些“不愿在一条道上走到死”的话,如今看来,不过是给自己的心无定性找了个借口罢了。可即便如此,他的人生又要如何活?一念至此,再开口时,江与辰不由自主地迟疑起来:“我……你说的这些,我从未想过。方姑娘,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家不缺银钱,家里人对我也不大管束。活到如今,只讲随性二字,或许逍遥一生就是我要做的事罢。”他说起这话有些没底气,望着方如逸的眼神也移开了,居无定所似的在一处盆景摊上扫来扫去。摊位上摆出来的盆景不多,却甚是奇巧,每一盆都是双株抱合生长的模样,颇似那些树干合生的连理枝。方如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落在那株合抱盆景上:“沈馆主,你可知连理枝又叫生死树?”江与辰点点头,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合则生,分则死,同生共死,说的就是连理枝。树由如此,何况是人?”方如逸语调舒徐。“沈馆主,你不必出仕做活,就能有钱花,有饭吃,可想过为何?”“因为我家财帛丰厚?”“正是,你有底气四处悠游,是因为背后有家人做依靠。虽然我不知你家中产业,但多半也有庄子田地。你不曾管过庄子里的事务,自然是你的父母或兄弟姐妹在操心这些。难道他们就不想同你一样诸事不管,随性而活么?”江与辰怔怔地盯着那株连理枝。活了这么久,他从来只顾得上自己的喜乐,却没想过父亲和阿姐身上的担子。父亲做了首辅,忙得脚不沾地。阿姐是皇后,虽说皇上不曾纳妃,可后宫硕大,女官和太监也多,她还是得费心照管。算起来,只有自己悠悠哉哉过了这么些年。“沈馆主,沈家如今家大业大,不用你操心半点。可我说句得罪的话,倘若一日,撑着你家的人倒下来,但你又没有支撑家业的本事,到那时,你当如何?”“我……”江与辰答不出来,他确实也没想过这些。“其实我们活着,从来不是独自一个。父母养育儿女,等父母老了,就轮到儿女照顾父母。妻子同丈夫,也是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如此,这世间便有了家,人人都有依靠之人,也被人依靠着。君臣,家国,何尝不是如此。皇上贵为天子,可也要大臣们的谏言才能把这天下治好。大臣虽聪慧能干,但不能越过君去。小家撑国,国护小家。孤掌难鸣,独木难支,世间万事万物,离了谁都不成活。”江与辰静静地听着,心头却震荡难平。从前没有人同自己说过这些,京都中人不是羡慕他可以诸事不问,就是暗中笑他“奉旨浪荡”。他天生一副恣肆做派,并不在意这个,总觉得那些导他求学之人,不过是仕途经济里的庸碌,钻到钱眼里去了,这才将那些俗物尽数甩开。却不曾想过,再坚实的大厦,或许也有倾覆的一日。若他江家真有那一日,自己一个浪荡子,只怕无论如何也撑不住。其实科考仕进的本意,不是那些人说的什么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百世美名,而是要做家人的依靠,家国的依靠。“方姑娘,原来你心里,有如此高义。”江与辰看着她,目光里闪过敬佩,方如逸却随意地笑了笑:“闲谈而已,若你觉得有些道理,就听一听。若没有,也不必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绝不愿强人所难的。”“你没有强人所难!”江与辰语调恳切。“你的这些话,从前没人说给我听过……方姑娘,我也得像你一样,在这世间做点什么才好。”“公子你要做什么?”魏临不知何时凑了上来,目光在他和方如逸之间打转。“公子,你不会想在太州府里生事吧?”江与辰扳起脸:“我是那等喜欢胡乱生事的人么!”“这可说不准……”魏临嘟囔了一句。江与辰侧头瞪他,却猛然发现他抱着一大捧品种各异的花,不由地惊道:“你一个大男人,买这么多花做什么!”“沈馆主,这些花都是奴婢买的。奴婢想回客栈后同小二借一回灶,做点鲜花饼,我们好带着回京路上吃。”余照也回来了。“原来是这样……”江与辰神色舒缓,想了想,指着那盆连理枝对魏临道:“把这盆也买下来,带回京去。”魏临吃惊:“公子,你向来不喜欢这些花啊草啊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公子,千里迢迢带盆树杈子进京,有什么意思?你若喜欢盆景,等到了京都,再买就是了。”江与辰却上下扫他几眼,做出一脸的恍然大悟:“看来你今日陪余照逛了会花市,身上没力气,搬不动盆景,所以才劝我别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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