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一爿黑灯瞎火的野店前。点上烟,聊以充饥。我在那当口,一激灵,芝麻开门的暗咒像流星一样划过脑际。
“要是这门突然洞开,那该多好!”我口角流涎,指着茅草屋檐下那扇破旧的板门,粗声大气地说。恨不得立马变作剪径的草贼。
“那能那么幸运呵,”室友倒能沉住气,一如他平日的厚道。
突然,我们身后传来沓乱促急的脚步声,至远而近,像夜过兵。在寂静的荒郊野外,显得很不协调。
我们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已经听到了嘈杂纷乱的方言土语。依稀还有女人哀切的低泣。等我们扭头看时,黑魆魆的树影里,已走出一群白衣缟素的人,影影绰绰地向我们移来。
我们正暗自诧异,为首的头披麻巾的男人已大步流星地越过我们,径直用拳头海擂破门,嘴里哇哇地用土语和屋里的人对话。我们听了半天,大意弄明白了,原来左近庄上有人病殁了,夜里没地方置办丧具,想到这店里暂且买些香烛草纸,等天明再作计宜。屋里的煤油灯急急地捻亮了。门吱嘎一声开了。我惊喜地张大了嘴巴,欣悦中羼杂着惶惑“芝麻开门”的咒语之力,竟这样不伦不类地起了作用。
白衣的人群像潮水般退却了,我们两人瞅见店主要关门,像电击似的跃起身,跳到门口的光影中。就着灯光,还没从睡梦中还过魂来的店主,看见两个赤膊的少年,尘埃满面、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饿得快眼射绿光了),吓得趔趄、哆嗦,连向后退了两三步。
我们用普通话告诉他我们的情况,他这才定下心来,为我们燎起灶膛。小店里没别的,白水下了二斤挂面,用大海碗捞起来,淋上酱油、麻油,插上筷子;再切一盘肥膘的猪头肉,让我们统统搬到满是皴痕的光板桌子上。我们也不客气,在暗弱的油灯下,伸胳膊舒腿,宽坐桌边,埋头叉面,忙不叠往嘴里塞,腻口的肥肉嚼得嘴角流油。不一会儿,碗露底,盘空荡。惹得在桌腿下打转觅食的饥鼠,吱吱直叫。店主在一旁嘿笑抽烟,不吭一声。
我们松开腰带,站起身出了店门的时候,已是后半宿了。上了路,我们继续甩开步子往前赶路,一直到东方泛白,才到了校门口。我们翻墙摸到宿舍,人一靠着床边,我就听到了自己的鼾声。我一直睡到第二天午后才醒来。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没兴致出远门旅行。到现在我还是愿意像古人那样,室绘烟霞,作卧游的玄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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