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的荒是阿明开出来的,只是最后一锄没彻底下去,被那男人轻松接过去了。否则,杨梅与他能这么快同进同出吗?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阿明重重地叹着气。
“阿明,好了,我们走吧。”阿琴在门口招呼阿明。
阿明抬起头来,便闻到了一股香皂香,不自禁地多闻了一下。
阿琴见他那副憨样,噗嗤笑了一声,先走了。
阿明想得正浓烈着,又稍坐了片刻,才关好门儿,小跑着追了上去。她乌黑光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比梳着一条粗辫子更显女人味了,这叫他的心儿又撞鹿起来。
“阿明,真的——真的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介危险百辣3地。”阿琴似乎还在內疚。
“突然来了介大的浪,大家都没想到呀!大海真的喜怒无常,不像钱塘江、西湖水。”阿明也心有余悸。
“阿明,鞋子合不合脚?”阿琴问道。
“合脚!合脚!”并排走着,身高看上去好像还是阿琴长,阿明有点自卑感,不敢直视她,低着头儿道。
按照游玩行程,阿明与阿琴估计大队人马应该在“二龟听法石”、“磐陀石”那里,于是边走边问,边问边走,一路寻找过去。
或许是海上之故,普陀山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阵灰云儿飘来,小雨儿便下起来了,还好小山径的两旁,都是参天大树,这点雨儿没什么大碍。
不过,此时的山景、大海看上去就不同了——大海渺渺茫茫的,山中则迷迷蒙蒙的。走在曲折幽深的香径上,隐隐约约有铜磬、木鱼声入耳,阿明正走在失恋的苦道上,不免生出些遁入空门的念头来。
到了二龟听法石,果然不出所料。
宝生看到阿琴来了,两只眼儿放出异光来,丢掉半截烟儿,颠几颠几4地走了上来,又粘着她不放了。
大岩石上两只海龟太逼真了,匍伏在上头的一只胖笃笃的,像胖子又刚吃饱了饭似的;而从岩壁上往上爬的那只痩几几的,头颈伸得老老长,像个饿死鬼。
“饱煞乌龟吃不及,饿煞乌龟没得吃。”宝生寻起阿琴的开心来。
“宝生,这句话啥个意思呀?”子荣或许装木5,或许真的不知道,问宝生。
“哦哟,这句话你都不懂?会做人的男人,老婆外头轧姘头,只要有东西拿回来,就假装不晓得,吃都来不及吃;不会做人的男人,老婆外头轧姘头,头颈伸得老老长,一天到晩去盯屁股6、吵架儿,弄得老婆慌兮兮,不敢拿东西回来。”定富抢先回答道。
“这‘饱煞乌龟’、‘饿煞乌龟’,还有一层意思,做过的人都晓得的,要么想弄就弄,要么挂罐儿7挂死。”宝生补充道。
“啊,原来什个套的!”子荣似乎明白了。
阿琴被他们一唱一和说得脸儿“唰”地红了。这三个贼伯伯实在太坏了,她也不去理睬他们,急转屁股就走了。
三个贼伯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返归招待所的途中,小雨儿几乎停了,但树叶儿上还是滴滴答答落下不少雨珠儿来,此时的鸟鸣更欢快了。
路过“心字石”,不少团员冒着可能滚下山去的危险,双手撑着滑溜溜的岩石,屁股贴着斜壁,慢慢往下移去——他们想拍个照儿,留个纪念。
确实,这一刻在岩石上红漆涂成的“心”字太大了,高约5米,宽约7米,光是中心一点上,足可站立十来人,全字可容纳百人打座,真当是世所罕见。
宝生颠几颠几又粘上来了,招呼阿琴下去拍照。
阿琴摇着头,似乎是怕了。
宝生先下去了一点,脸皮实厚,也不管她想不想,拉起她的手。子荣、定富则在一旁乱怂缸火。
“下来!下来!没危险的!”宝生催促起来。
阿琴被催,或许也想拍张好照片去寄给老公——在“心”上的照片,没有比这更能表达分居两地的爱意了。
“合照一张!合照一张!”阿琴、宝生各拍完一张照后,子荣在上头竭叫皇天。
宝生拉着阿琴的手儿,不让她上去。阿琴没法儿,只得和他合拍,可是那张脸儿,一点笑意都没有。宝生好像捡到了巧穗儿,伸开食指、中指,像个护花使者。
阿明站在上头,看着“心”字,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杨梅来了。阿琴上来后,叫他下去拍照,他摇了摇头。
佛家以修心为上,此心象征着人间的友情,这点阿明读书时看到过的,也懂得。可是,他与杨梅的情今在哪儿?风儿吹过去了还会再吹来,云儿消失了也会再重生,但这情呢?那阁楼呢?
杨梅毫无保留地全给了他,但这一夜是远远不够的,也许拥有与她一辈子的夜,那“心”字中心的一点才会苍劲有力。
“情丝不断。”
阿明想起了杨梅说的这四个字。此刻,这丝儿不但未断,而是更紧紧地缠绕起他的忆恋来了,叫他痛苦不已。
小雨儿又下起来了,细细的,斜斜的,像丝线一样,落在人的脸上有点凉,落在人的心里很是寒。
【注释】
1薄溜溜:杭州话,薄而透明的意思。
2滴卤相:杭州话,不要脸皮的样子。
3危险百辣:杭州话,非常危险之意。
4颠几颠几:杭州话,同“屁颠屁颠”,形容人高兴时在不平的路上走着的样子。
5装木:杭州话,假装傻子。
6盯屁股:杭州话,跟踪、盯梢之意。
7挂罐儿:杭州话,无两性关系,专指男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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