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火车头儿喷着白白的烟儿,拖着四五十节车厢,啯笃啯笃往北去,而绿皮子客车从北面来,也缓缓地进城站去。太阳往西边去了,河边的梧桐树、杨柳树遮住了一小片河面,绿荫荫的给人以些许凉意。
自成家到散家,犹如那朵飘过公园小丘阜去的云儿,倏忽间便不见了,天上依旧是蓝色的一片。阿明像是刚做完了一场恶梦,这场梦里只有酸苦,苦得他悔恨交加。
“都是杂种冸矮子害的!都是变态章经理害的!”阿明闷头抽烟儿,暗暗地恨。
“阿明,书儿读得越多,头脑子就想得越多,越复杂,像我,吃饱睡好,一天过去。你不要想得太多,把握眼前,便是快乐。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剩下的西瓜卖完,晩上好去放松跳舞儿。”小钟宽慰阿明。
“唉!小钟,如果我们有条件,就用不着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卖西瓜了,在舞厅里坐坐,凉风吹吹,茶儿喝喝,音乐听听,多舒服。”
“阿明,你看旁边那个工地上,还有那么多建筑工人在起墙头,扎钢筋,拌黄沙,他们可比我们辛苦多哩!都像你这样坐坐不做生活过轻松日子,杭州上百家舞厅还不够呢!”
“小钟,我现在对跳舞,好像也有瘾了,时间差不多到了,舞曲便会在耳边响起来,两只脚儿也痒庠的要动。如果早知道跳舞有这种乐趣,我二十多岁搞团工作时,就可以跟他们学了,可惜一段最好的岁月,就这样无声无息过去了。你死掉的那个是不是因为你常去跳舞而打你?”
“郊区的人,老思想、死脑筋的多,总以为跳舞伤风败俗,不是件好事儿。有时空闲下来,我就和村里的几个小嫂儿一起去跳跳,按时回家,根本没想过要在外头搞七捻三,只是兴趣,放松放松而已。但不管我向他如何解释,他总是像把锁链似的,要锁住我的双脚,生怕我飞走似的。他越是这样管牢我,我闷在家里头越难受,有时有了机会,就偷偷摸摸跑出去跳。他知道了,就拳头巴掌,打得我身上全是乌青。后来他越来越过分了,即便我不出去跳,一不顺他的心,扁担、凳子全拿来打。再这样被他打下去,不死也要残,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提出了离婚。”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兴趣,如果这兴趣被扼杀了,那做人也就没多大快乐、多大意思了。”
金凤凰歌舞厅散场了,跳舞的人纷纷出来。阿明两人放开喉咙,叫卖着西瓜,人们见西瓜样品的籽儿黑黜黜,肉儿红笃笃1、水罗罗2,价钱也比商场里便宜些,买的人不少。
“阿明!你急个套卖起西瓜来了?”
一声叫问,阿明抬起头儿一看,原是小燕,旁边站着冬萍。
阿明:“啊?是你们两个呀!”
小燕:“阿明,这个是你老婆?”
阿明:“嘿嘿,是的,是的。你们在这里跳舞?”
冬萍:“基本上每天下午来坐坐。”
阿明:“冬萍,那你现在舞应该蛮会跳了?我听阿芳说,春桃人影儿都没了,你晓不晓得急个套一回事?”
冬萍:“她炒股票、炒期货亏了不少,也不晓得到哪里避债去了,我也不炒股了,在小燕店里帮帮忙做。”
阿明:“冬萍,你同我在开国际玩笑呀!你一个市长夫人,居然在做生活?”
小燕:“阿明,冬萍的老公翻船了,劈了无期,在衢州一个监狱里服刑,所有家产包括她做股票的钱都被抄没了。冬萍没生活来源,就在我店里做。”
阿明:“啊?这样的!想不到!想不到!那冬萍你同你老公有没有离婚掉?”
冬萍:“离了。”
阿明:“那有没有再婚?”
冬萍:“阿明,你当是买菜呀,那有介容易的!”
阿明:“可惜!可惜!”
冬萍:“有啥个好可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阿明,你不上班了?”
阿明:“落班后同老婆出来做做第二职业。”
冬萍:“那一车西瓜有多少好赚?”
阿明:“好好差差吃过用过二三十块有的。”
冬萍:“你老婆姓啥?”
阿明:“我老婆姓钟。小钟,这是我读小学的班长叫冬萍,这个也是同班同学叫小燕。”
小钟同冬萍、小燕打了个招呼,塑料袋儿里各装了一只西瓜一定要送给他们。他们不肯收,小燕硬塞了十块钱给阿明。
小燕:“阿明,有空的话同老婆一起到我店里来坐坐。”
阿明:“好的,好的。”
天气预报台风要来了。那一天后半夜,果然起风了,吹得顶棚儿嚓里索落响,满街儿翻舞着落叶儿,渐渐地飘起小雨儿来。
“小钟,台风要来了,你平时这么辛苦,这两天就休息休息。88年那场台风太可怕了,房屋、大树、电线杆倒了不少,也压死了不少人,没必要去冒险。”
“阿明,西瓜快落市了,这几天来没啥钱儿赚,这样的天气,贩子比平常肯定要少一些,西瓜也好卖一些,不卖太可惜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