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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204. 雨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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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进些,万一踫上暴雨,也少担些心。”

“我有数,你放心好了。”

早晨起来去上班,风儿更紧了些,吹得农贸市场里乱七八糟各色各式的遮雨布儿像大涛般地起起伏伏;雨儿也更大些,从墙檐头滴落到塑胶棚儿上,滴滴答答叮叮当当的仿佛是舞厅里的音乐拍子。市场里的顾客稀稀拉拉的,雨伞也被风儿吹得翻转过去,像湖里头摊开的荷叶儿。阿明替小钟担心,这样的日子还有几个汪德鬼来买瓜呢?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了,阿明跨上自行车就往景芳小区赶。那时小区刚刚建造好,但不少路儿还未全部铺好,坑坑洼洼泥泥泞泞的。这一天小钟是从新塘路水果市场进的货,被风雨拖住了,也就停在一处报栏墙下避雨。

“小钟,这里离水果市场太近了,生意差,卖不出价钱,趁台风还没大起来,我们赶紧拉到城里头去卖吧。”阿明看着一车虽比平日少些但只卖掉两只的西瓜,有些担忧。

“阿明,我听说红太阳这几天在办秋季商品展销会,那里人肯定要多些,要不我们拉到那里去卖。”小钟想出一个新地方。

“红太阳是市中心,管得很牢,恐怕不行吧。万一大台风来了,广场上也没个躲风避雨的地方,那就要吃苦头了。”

“我们去试试看,不行的话,就再换个地方。”

他俩拉着车儿上路了。阿明踏,小钟一手推自行车,一手推三轮车。风大,路又泥泞,虽然很吃力,可阿明觉得还是要比拉鱼轻松多了。一来拉到了小区的门口,想歇就歇下来叫卖一些时间,西瓜不会烂,鱼儿可要死;二来车轮陷入泥坑里,拉鱼凭一己之力,很是吃力,而有小钟推车,那就好多了。

到了红太阳广场,已是正午了,他们在电信大楼前的樟树下停稳了车儿。广场上稀稀拉拉来来去去的人也不多,阿明和小钟先后去旁边的小面馆吃了一碗面儿,然后坐在小花坛边上耐心地等待顾客。

一点一过,天气不对头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从东边翻滚过来,天空忽然间墨册铁黑了。夜里头有路灯光,而白天里没有,所以天黑得一塌糊涂,比夜晩还要黑百倍。低沉的闷雷一个接着一个隆隆,时尔有霹雳炸响,似雷公爷不满人间什么似的发出最强的怒吼。豁闪婆也挥舞着威严的银鞭,在深邃无际的天空里甩开千万条千万缕电光,也似不满人间什么似的要驱除黑暗。狂风呼啸而起,如同万千头奔狮腾虎在吼叫,挟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樟树的大枝条拦腰折断,将花坛里的花花草草尽向披靡。满天的废纸儿、落叶儿、塑料袋儿乱飞,仿佛无数的恶魔凶鬼在乱舞。豆粒大的暴雨狂泻直下,刹那间把个广场变成了一片汪洋。混浊的水儿滚滚地涌向低洼处,在那里打着激荡的漩儿,而下水道满溢了出来,翻冒着一朵朵浊花。

阿明他俩尽管披着雨披,但根本抵挡不住狂风暴雨,浑身滥滥湿了,满头像被淋蓬头3淋了个透。阿明看看霹雷闪电厉害,急忙拉起小钟,逃到电信大楼下面去躲。

暴雨下了大半个钟头方才停了下来,可是气压依然很低,闷得人很是难受。水儿渐渐地退了下去,满地落叶断株,一片狼藉。到了三点多光景,广场上有些人起来,也有人到车摊儿前来问买西瓜。阿明他俩正做着生意,忽然有两辆拖鞋爿儿吉普车和一辆南京牌大卡车开了过来,咕嘎地停在了路边,从车上跳下七八个城管人员来。

阿明他俩看见了,叫声不妙,急忙收起钩儿秤、拉起车儿想逃,但已来不及了。他们团团围着车儿,其中一个为首的人瞪着眼儿,朝他俩凶巴巴地看。

“你们不晓得广场不能乱摆摊的吗?”那头儿说。

“我们第一次来,不晓得,真的不晓得!”阿明回答。

“你们违反了市容市貌管理条例,人不拘留和罚款,东西都要充公!”

“我们下岗没工作,要养大人、小孩,混口饭吃,下次再也不来了,不来了!”小钟求情。

“混饭吃?人人都有大人、小孩,大家都像你们这样乱七八糟混饭吃,城市还像什个样子?”头儿不留情面。

他手下的人就七手八脚把西瓜搬到吉普车上去,阿明他俩拼命阻拦,但他们人多势众,毫无办法。西瓜搬完了,他们要将三轮车搬上大卡车去。小钟挣脱了城管的手,大叫大喊着冲了上去,拦在车后头,死活不让他们搬。

阿明看着新三轮车要充公,心痛死了,也上前去讨饶:“西瓜充公了我们也没话语说,三轮车就还给我们吧,我们还要靠它吃饭呢!”

头儿拦住阿明,边挥手叫狗腿子拖开小钟,边对阿明道:“三轮车不充公,你们明天、后天照样出来卖,根据市里规定,凡在广场上无证乱摆摊的,商品、工具一律充公!”

“你们开这个展销会,开那个推销会,可以霸占整个广场,一排枪都是摊儿,收取摊位费,我们就这么摆了一摆,东西就要全部没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岂有此理!”此时的阿明头脑子发胀发昏了,气头喷出脑门来。

“有理没理,你同政府去说,我们只管市容市貌!”头儿不肯放阿明一马。

“你以为你们都是好货呀!香烟、老酒、瓜果、衣服日里头没收了去,晩上分分、便宜买了都带回家去,你以为老百姓是木头,都不晓得呀!你们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去?也太凶太黑了!”阿明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对我们执法如果有看法,可以去各级部门投诉,我们是依章办事,你再话语蛮多,就把你弄进去拘留、罚款!”头儿仗权欺人。

阿明一听要拘留、罚款,晓得私斗不过公,民斗不过官,无权不同衙门斗,就吃瘪了,不再多说。可是小钟还在死死地拖住三轮车不让搬,几个城管像强盗似的,拖的拉的,掰开她的手指头,硬是把三轮车搬了上去。

小车大车一溜烟去了。这三轮车要300多块,阿明他俩肉痛不已,小钟竟然流下眼泪水来。忽然间,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钟,你急个套了?急个套了?”

“阿明,我头昏脑涨,胸闷气塞,浑身无力。”

“你搪不搪得牢?搪不牢的话,我送你去医院看毛病。”

“你让我坐一会儿再说。”

坐了些时光,阿明看小钟的脸孔越来越苍白,虚汗淋漓,似乎更严重了些,不敢再耽搁了,急忙扶她上了自行车后架子上,推着去环城西路口的市中医院看病。。。。。。

【注释】

1红笃笃:杭州话,鲜红之意。

2水罗罗:杭州话,水分多之意。

3淋蓬头:杭州人对洗澡用的一种出水器的叫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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