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科室轮流用车了,二百五捞不到实惠,常在背后说我们坏话哩。”任师傅给了阿明一支烟。
“我也听人说了,他说我们上班打瞌冲,炒股票,空下来车子也不去弄弄干净,这个刻极鬼2,上次三节生意被抢去,他发不了财,我也饿不死,没好心的人迟早也是没好报的。”阿明也对二百五不爽。
“挣了什个点钞票,都是脚傍脚的临时工,还要自己搞自己。”
“唉!钞票人人欢喜,大钞票挣不到,小钞票就不肯放过了。”
“阿明,你不是在写书嘛,将来挣大钞票的。”
“要写得好,写不好一分钱都不值。”
“写书没钞票挣,那不是在空劳劳吗?晩上这点时间还不如搓搓麻将?”
“我写书只是爱好而已,动动脑筋,省得老来得痴呆症。”
阿明有时下午出车回来迟了,也不回家去吃饭,随便吃碗面儿后,就到星辰或大森林歌舞厅去,跳完舞儿再回家。
这天晚上,他进大森林正找位子,阿华走着台步迎面而来,想避也避不开了,就赶忙低下头。
阿华在阿明面前忽然站住了,斜着头乜视着他。阿明被她呆滞的目光看得有点心慌起来,拖开椅子就坐了下去。忽然,他感到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抬头一看,阿华正朝他怪兮兮直笑。
“你叫阿明,住在彭埠的吧。”阿华似乎认出些阿明了。
“七跷八跷,彭埠笕桥3,我说的正宗杭州话,可不是那里人,你认错了人吧。”阿明不承认。
“你明明是住在彭埠的阿明,你说过很喜欢我的!”
“你真认错人了。”
“我又没毛病,急个套会认错人呢?我给你买新衣服穿,我陪你去剃头,你都忘了?”
“没那回事。”
“后来你寻姑娘儿去了,不要我了,我到处寻你也寻不到,你好没良心啊!”
阿明见人进来越多了,不想与阿华再纠缠,拿起茶杯就到另一头去躲避了。阿华呆站了一会,才走着台步到里头去了。
阿明跳舞的兴趣都被她搞坏了,生怕再被她纠缠,也不敢上去跳,头脑里嗡嗡的,坐在角落头打呆鼓儿。她曾经给他带来了人生的转折,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快乐,如今这一切都昨日黄花了,阿明此刻的心中,更多的是替她感到悲哀。
他正浮想着与阿华的往事,一个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男人入了眼帘。他高高大大的,与一个垃圾女人跳了过来,而且夹得她紧紧的,不停地与她说话。
阿明脑海里极力搜索这个男人曾经在哪里见过,终于想了起来。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勾走小露的男人!
还在保险公司做时的一次晚快边儿,他去三宝新村交女儿的生活费,见这人与小露及其大人正要吃饭,小露冰冷着脸,叫都不叫阿明进去坐一下。那天在回家的路上,他恨死了这个男人,是他这个第三者破坏了他的家庭,眼下又看见了这人,不由得一蓬火儿直要冲出头顶心来。
阿明的眼儿始终再没有离开那男人,半场下来,他确定这男人与那女人是搭子。那女人早几年舞厅里就经常踫见,人生得难看不说,还是个烂货,不知道换了多少男人。如此看来,这个男人的档次相当低,而小露怎么会不惜离婚与这种没品味的男人勾搭上了呢?
他胡思乱想着,再无劲头跳舞,黑舞儿一开始,便起身下楼要回家。
“阿明,这么早回彭埠去呀?”
背后一声响,阿明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原是阿华跟在他屁股后头。
“我不叫阿明,你认错人了。”
“你烧成灰我也认得出,你要去找姑娘儿,不要我了?”
阿明看阿华阴阳怪气的脸,听她疯七疯八的话,汗毛支管都陡起来了,越想越可怕,也不去理睬她,加快脚步而走。
阿华紧随了上来,阿明见状,暗暗叫苦,拔腿就跑,慌忙中只看到一个人倒在了路上。
跑到了建国北路宝善桥车站,有几个骑电瓶车踏自行车的男人追了上来,说他撞倒了一个老头子,随他如何解释、争辩都没用,拉着他回所巷去。
所巷路口的地上躺着一个老头子,阿明见了,鼻头汗顿时涔涔直下。过去一个骨折,医医千把块足够了,现在没个一二万绝对不行;假如脑溢血半死不活的,那医疗费就是个无底洞了。
他每月只赚953块,这如何赔得起啊!
【注释】
1掼啰事:杭州人指扔下令自己不痛快、不愿意做的事。
2刻极鬼:杭州人骂刻毒之极的人。
3七跷八跷,彭埠笕桥:杭州俗话,彭埠、笕桥原为杭州郊区,说话口音与城里人不同,有蔑视乡下人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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