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恍然大悟,小心驶得万年船,李老师没做错,贪吃误大事,之前就有酸律师投诉董庭长,董庭长被撤了职,内部通报批评。他到年底刚好50岁,也做满30年,已在申请退休了。
“李老师,时间还早,去洗双脚吧。”小姑娘道。
阿明一听到足浴就高兴,可李老师摇摇头,说还是回宾馆去自家泡泡脚好。
“胆小鬼,做鬼也不会大!”烟儿只有一包,一顿饭吃得太差,又不去足浴,阿明肚皮里暗暗骂起李老师来。
第二天懒觉也没得睡,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武安。那是个产煤区,城市的上空烟囱林立,布满了雾霾,狭狭的街道低低的房,菜贩子都在路边摆摊,乱糟糟的就像杭州九十年代的光景,只是穿城而过的小河流倒还清澈。
办完事,找了家饭店吃饭,一百来块钱就吃喝得饱饱的。其中一只炒肚片,土豆、青椒、包心菜等七八样蔬菜杂里古董2都混在一起,满满的一大盆。那肚片大块大块的,又厚厚的,如果在杭州,光是这肚儿切小切薄,至少能炒上四五盘。
“阿明,北方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下你亲身感受到了吧。”李老师道。
“北方人没南方人精明,太不会做生意了。比如这肚片,不叫肚片,叫肚块才合适,在杭州,光是这肚块做汤面的料,或冷盘,没二三百块吃不到。”阿明北方跑得少,算是开了眼界。
“所以,北方出大汉,出好汉。你那本叫什么《龙虎风云演义》的书写完了没有?”
“写好了,可先后被网站屏蔽了。”
“那急个套办呢?”
“我发到新浪博客上去了,没被屏蔽。”
“看的人多不多?”
“博客成千上万的,我是草根,没人知道,如石沉大海,看的人不多。”
“自家喜欢做的事做过了就好了。有句话说得好:‘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观天外云卷云舒。’现在的事儿全靠炒,股票要炒,房子要炒,明星要炒,文章也要炒,炒热炒红,财源就滚滚来了。”
从石家庄坐飞机回杭州,天气十分地晴朗。华北大地就在眼皮底下,此时的崇山峻岭如巨龙横卧,江河却似游龙蜿蜒千里,平原上方方块块的农田里缀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村庄,城市在阳光下依稀可见车水马龙。飞机越飞越高,天边的云彩或如奔马吼狮,或如腾蛟脱兔,或如含苞之花,或如怒放之花,绚丽多姿。快到杭州时,窗下的云层厚厚的,飞机在降低高度,忽然钻入云层,刹那之间,天地一片混沌了。
“人之将老矣!”
阿明望着窗外的景象,暗自叹息。一生中最绚烂也最值得回忆的舞海岁月已逝去了,如今浮沉在飘渺的白茫茫的云雾之中。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司法车辆改革能不能混到退休,这是他最所忧虑的。
“做公务员就好了,做公务员就好了。”想着年底又有几个比他年纪小的人可以退休了,阿明羡慕地喃喃自语。
入冬了,天空阴沉沉的,没有阳光的日子多,总叫人觉得寒冷。
“老公,老头子跟我说了两次了,想去净慈寺。”这晚冬萍对阿明道。
“上次不是带两老去过了,又没什么好玩的,老太婆游玩岳坟回来就没了。”阿明总感到头晕疲劳,不想跑动。
“老头子说上次去许愿,这次他想去还还愿。”
“他路都不好走了,急个套去呢?”
“坐轮椅去,地铁坐到定安路,再过去就不远了。”
“那好吧。不晓得他上次许了个什么愿?”
“他说起过,寺內有口运木古井,从前净慈寺被火烧毁后,是济公和尙从四川化木头来重建的。”
“这个传说我也听说过。济公和尙在四川化到了一百根大木头,从长江顺流到东海,再漂进钱塘江,然后通过地下井运到净慈。和尙从井里吊起第九十九根木头时,说够用了,于是最后一根被搁在井里,至今还在哩。老婆,老头子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他的心思我知道,就是想土葬到老家去,又担心尸体如何运回去?”
“这个心愿总要满足他的。那我们等出太阳的时候去净慈寺,不然路上冷,吃不消。”
终于等到开太阳了,阳光暖烘烘的,照在身上甚是舒服。
冬萍调休一天,把老头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在膝踝头上盖了块小毛毯。
地铁定安路站出来后,阿明夫妻轮流着推。老头子好久不出门了,口罩上露出的两只眼睛东张西望的,路过劳动路旧居时,还示意停留了一下,滴下几颗老泪来。
南山路上还残存些旧时的房屋,清波桥下的流水像从前一样清清的,长桥公园一带则变了样,湖面上建起了曲桥小亭,雷峰塔高耸入云。只是马路上小包车太多了,堵得不见头尾,嘈杂的喇叭声时不时乱鸣,叫人心烦。
老头子拄着拐杖,在女儿的搀扶下逛了一下大雄宝殿,然后就在古井旁的石条凳上坐了下来。他的眼儿始终看着井,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张像松樟树皮的老脸阴恻恻的,双脚不停地踩踏着落叶,还用袖子去擦抹眼睛。阿明不敢多看他一眼,他一看到老头子的眼睛,心里就寒滋滋的。
【注释】
1瘌痢多花头:杭州话,没事找事之意。
2杂里古董:杭州话,杂乱、杂七杂八。',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