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一时语塞,悻悻丢了棋子,“家奴卑劣,与裴相何干?皇帝以此降罪大臣恐有不妥。”
“若无主人权势滔天,御内不严,家奴又怎敢仗剑杀人?”内侍收了棋盘,圣上也似察觉不出上皇的恼怒,“嫔妃不过充君王下陈,敢以外戚乱政。南内美姬三千,恐扰了阿耶清静,不如将这些犯了错的嫔妃送到尹氏那里,也好和她做一个伴。”
“家人有错,也不能怪到女子的身上来。”上皇也知状纸上供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要追查起来有几个能是干净的,难不成将他的妃妾都幽禁起来?
“这些女子依靠宠爱为家中子弟求官,身无寸尺之功,只晓得献媚邀宠,区区德妃之父,都敢妄称国丈,而妃妾还在沾沾自喜……”
这些陈年旧事是人心底见不得光的伤疤,无论是上皇还是圣上,都希望时光将那一段难堪的岁月遮盖过去,但它常常就是会自己从心里吐露出来,尴尬地提醒它的存在。
“二郎,你身为天子当心胸开阔,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在介怀。”上皇挥手屏退左右,“她们还年轻,也只是趁着有我几分疼爱张狂一些,妨碍不了你的。”
他这样一把年纪,总不可能忽然抽冷子想立一位太后,朝臣们也会觉得他疯了,那些庶出的孩子多数还是幼童,有几个能与皇帝或是未来的东宫相较?
圣上从来不觉得,上皇这些嫔妃之中有谁能真正替代太穆皇后的位置,宇文昭仪美貌温柔,出身豪门,但却不如他的母亲勇毅机敏,尹氏是裴相进献的美人,除了勾人别无可取之处……说到底,那是他自己的生身母亲,这些女子即使是想僭越半分名位,也会叫他难以忍受。
这些嫔妃自己不知检点,阿耶的纵容才是最大的祸端,若非顾着父子之情,那些外戚哪里活得到现在。
“阿耶,”他轻声道,“要是我阿娘还在,你也会这样说吗?”
那个会拿着弓箭与丈夫比试的妻子永久停留在了她三十五岁的年华,她是大周长公主的女儿,叫他爱慕,也令他敬畏,她在的时候除了倩娘,府中不许再有庶子出生。自从他做了天子,追赠她为皇后,派人将她移到自己的陵寝后,越来越多的妙龄少女怀着对天子或是天子权势的倾慕来到了这座宫廷,上皇就很少再想起她了。
再后来,父子生隙,兄弟阋墙,妻子的魂魄却常常入梦,她与自己隔着一条河,静默地站在对岸,眼中全是悲悯,她仍旧年轻,自己却老得不成样子了。
……
这几日宫殿附近的哭声嘹亮了许多,尹氏睡在寝殿里的时候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梦魇症,圣上只是把她关押在自己原本的寝殿里画地为牢,却不禁止她向附近的内侍打探消息,没有了权力的滋养,人苍老得厉害,她那曾经勾走上皇与隐太子父子魂魄的媚眼也开始昏花,分不清那进到附近寝宫的到底是皇帝的嫔妃,还是昔日的姐妹。
“敢问这位力士,这几天怎么总是安排女子住过来?”尹氏有些好奇,“一连几日了,这些嫔妃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关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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