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与杨嫂子聊着天儿,周氏虽听不大明白他们聊天的内容,毕竟她们说的那些人,除了孟竞,她一个都不认识,什么秋闱什么火锅她也都是压根儿没听说过。
却也不妨碍她听得兴致勃勃的,这些都是她以往的生活里从未接触到过的,像眼下这样大家都闲适的坐着,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聊天说闲话儿的时光,也是她这辈子都从来没有过的。
让她终于有些明白季善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她和离,一定要带她去府城了,原来她不是天生就该累死累活的,她也是可以过好日子的!
如此聊着天儿嗑着瓜子,时间自然过得快,不觉一行人已经抵达了他们早起出发时,就定好的今晚的落脚地,一个叫玉带的小镇子。
天色也暗了下来,随即更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显然周氏下午说的今儿风大,没准儿把乌云吹散了,自然也就下不来雨的话并没能说准。
好在玉带镇地方虽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条件倒还凑合,还在正月里因为住店的人少,收费也便宜,沈恒与孟竞商量后,索性直接包了一个院子,一行人都住了进去。
待洗过热水脸,喝过热茶后,季善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因见客栈老板挺好说话的,索性向他买了些食材,加上自己带的,再借了客栈的后厨,给大家做了个麻辣香锅;再加上带的腊肉腊鱼蒸肉等,竟也摆了满满一桌子。
大家连日赶路,都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好容易能美美吃一顿了,便是连日瞧着都不大开怀的孟竞脸上也有了笑容,与季善道:“早就想念嫂夫人的好手艺了,只赶路辛苦,也不好意思劳动嫂夫人,好在今儿总算能一饱口福了。”
季善闻言,忙摆手笑道:“孟二哥还与我客气呢,想吃什么了只管开口便是,你和我相公能同窗,已是难得的缘分,大家还因此同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就更是难得的缘分了,千万不要因为过了个年,就变得生分起来了。”
一面招呼大家坐,“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开动吧,这麻辣香锅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因周氏红着脸说什么也不肯与孟竞同桌吃饭,觉得自己没那个脸,弄得杨嫂子两口子也是不好再坐下,少不得又拉了周氏一回,“这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娘就别讲究那么多了,您看您这死活不肯坐下,弄得大家都不好坐下,只能干站着,又是何苦?快坐下吧,再不坐我可恼了啊!”
拉得周氏总算满脸局促的坐下后,才招呼其他人也落了座,开动起来。
一桌子人都早是吃惯了麻辣味儿的,如今终于又能吃到了,自然都是大快朵颐。
便是周氏,一开始颇有些不习惯那份火辣与麻醉,等慢慢的品出了味儿来后,也不用老是要季善给她夹菜,不然根本不好意思夹了,不觉间自己也已在伸筷子夹菜了。
季善余光看在眼里,方松了一口气,周氏胆小怯弱的性子早就固定了,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且慢慢来吧,总归马上就到府城了,等她进了飘香后,还愁改不了吗?
一行人顶着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的小雨,又赶了七日的路,总算于月底赶到了府城。
就着沈恒的手先下了马车,季善随即转身又扶了周氏下车,“娘,到了,我们在府城的家就是这里了。”
周氏早被一路看过来的府城的热闹与阜盛给看得眼花缭乱了,还当县城就够大够富裕热闹了,却是连府城的一半儿都及不上,不怪之前他们村里的人去过一次县城,就够吹嘘至少几年了,他们要是能来一次府城,不是要吹嘘一辈子了?
如今她一个女人家却托善善的福,一路长了那么多见识的来了府城,还将在这里过日子了……
周氏心里有多激动,可想而知,还是听得季善的话,才回过了神来,忙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才小声道:“善善,这么好的宅子,一月怕是租金都得好几百文吗?那加了我,岂不是你和姑爷又得多花钱,要不,你随便给我找个地儿住得了,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成。”
季善见她虽被“大城市”的繁华花了眼,骨子里还是那般的胆小卑怯,笑道:“我不是早跟您说过了,这会花银子的人才会挣吗?且杨嫂子不是也跟您说过了,我如今能挣银子,养得起您呢?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先进院子里去瞧瞧吧,我先给车把势们把车钱结了,大家把行李都下了,搬进去后,再给您收拾房间啊。”
一面说,一面已推了周氏进院子里去,又笑着招呼正与孟竞说话儿的沈恒搬东西,“快过来干活儿了。”
周氏见大家很快都忙了起来,自然不肯闲着,也上前帮沈恒和季善下起行李后,之后又帮着全部搬进了屋里去,还帮着季善里外洒扫收拾了一番。
让季善与沈恒禁不住都笑道:“这多个人干活儿,就是不一样哈,尤其娘做什么家务都又快又好,真是替我们省太多事儿了。”
“可不是,要不老话怎么会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说得周氏不好意思起来,见屋里没什么收拾的了,她做惯了家务活儿的,压根儿不用谁说,眼睛自动就能看到活儿了。
因见厨房还没人收拾,想着季善自来爱干净,女婿瞧着也是个爱洁的人儿,更别提如今女婿是秀才老爷,他那个同窗孟二少爷,也一看就是个体面人儿,当然家里哪哪儿都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才是。
便自发打了水,去厨房洒扫去了。
等稍后杨嫂子收拾完了孟竞和自己夫妇的屋子行李,到厨房打算继续洒扫一番时,周氏已经洒扫擦拭得差不多了。
晚间想着大家都累,比起吃一顿好的,只怕眼下更需要的,还是先好生睡一觉,季善便没让杨嫂子去飘香叫叶广做了菜,直接给他们带回来吃,而是熬了些清粥,搭了几样清爽的小菜,再让沈恒去巷口买了十来个牛肉饼子回来,晚餐便算是有了。
果然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胡乱吃喝了些,也就各自回房梳洗睡下了。
季善却还不能直接回房睡,还得先带了周氏去她的房间——就在她和沈恒房间旁的一间耳房里,大小不过十来个平方,里面家具也极简单,不过一床一几一椅罢了。
季善因此很是过意不去,歉然与周氏道:“娘,没有其他空屋子,只能委屈您住这里了。之前也没想过这次您会来,除了床单被褥,竟是什么都没有多的,只能明儿上街去现给您置办箱子柜子之类的了,今晚您就先凑合一下吧。”
周氏却是忙忙摆手道:“这还委屈啥呢,这么好的屋子,这么好的床,我活了几十年,还没住过比这更好的地方呢,这都委屈了,得啥才不委屈呢?我也没什么需要添置的了,我衣裳少,哪用得上置办什么箱子柜子,就放在床上就行了。你快去睡吧,赶了这么多日的路,到了家又一直忙到现在,你肯定早累了,赶紧回屋好生睡一觉,不然明儿可没精神继续忙了。”
“可是……”季善还待再说,周氏已又道:“我真的好得很,你就别管我了,快回房去吧,肯定姑爷还等着你呢!”
一面说,一面还往外轻推起季善来。
季善无奈,只得与她说了‘晚安’,回了自家屋里去。
果然沈恒正等着她,一见她回来,便笑道:“善善,岳母安顿好了吗?我给你留了水,你好好泡个脚,咱们便睡觉吧。”
季善“嗯”了一声,任他起身拉着自己坐到桌前,再帮自己兑好水,褪了鞋袜,将脚放进盆里,立时舒服的吁了一口长气,“这些日子都不曾好生烫过脚,今儿可得补回来才是。等明儿忙完了,我还得好生洗个澡,洗个头,我头发都快要打结了,自己都能闻见发臭了,亏得如今是冬天,要是夏天……不过要是夏天,在客栈里洗澡也一样方便,也没机会发臭哈。”
沈恒递了杯热茶给她,才笑道:“我没觉得你发臭啊,反而任何时候都觉得你香香的,就跟……”
压低了声音,“一块儿糖一样,时时都引得我很想吃。”
“呸,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换来季善的娇嗔一瞪,“先说好,今晚不许闹我啊,要闹也得等我明儿洗得干干净净了,还有你,也必须洗得干干净净了,才能……咳,我明儿还要带了我娘上街去,给她置办个柜子箱子放衣裳随身物品什么的,她的衣裳也是,就娘给她的那两身旧衣裳,怎么够换洗的?得与她尽快再做几身才是。可明儿得先给晨曦把礼物送到,指不定她知道我回来了,还要来找我呢,还有飘香我也得去瞧瞧,叶大掌柜家里,也该去拜个年才是,啧,怎么这么多事儿呢,我都恨不能把自己分成八瓣儿了!”
沈恒忙笑着宽慰她,“善善别急,事情虽多,咱们一件件慢慢来办便是,办一件便少一件,总能有办完的时候。这样吧,你明儿起来后,先把要给罗小姐的礼物整理好,我给送去府衙,再带个话儿给罗小姐,咱们刚回来,家里乱糟糟的,得收拾几日才行,请她三日后再来找你,怎么样?”
顿了顿,“至于黄老爷家和我那些夫子同窗们,你只把你要的礼物土仪都清点出来,剩下的我自己分配了,给各处都送去也就是了,你就别管了。”
季善想了想,点头道:“行,就按你这个安排来,晨曦肯定早馋我的手艺馋得很了,这么久没见,也必定许多话要与我说,一来肯定就要待上一整日的,我不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还真不能安心款待她,那就让她三日后再来吧。那我明儿就带我娘先去置办东西,再顺道去飘香瞧瞧,让她先心里有个底,以后那便是她做工的地方了。后日再去叶家拜年,你要是得空,就跟我一起去,要是不得空,也就算了,不几日你和孟二哥就要去学里复学了,这才是最要紧的,叶大掌柜一家肯定不会计较的。”
沈恒接下来几日的确未必得闲,道:“我尽量抽时间吧,实在不行,也只好以后再说了。明儿肯定得先去见夫子们,府台大人那里,就算没空见我们,我和彦长兄肯定也要去拜个晚年的……总归分头忙活儿吧。对了,给岳母多买些东西吧,别因为她推辞,就不买了,她之前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脱离了苦海,咱们也该力所能及的补偿补偿她才是。”
季善笑道:“这还用你说,我心里都有数呢。不过这女婿倒是真不错哈,孝顺不说,还长得好、书也念得好,关键对自己的女儿还好,我以后有了女儿,找女婿时,可定要比着我娘的女婿来找才是。”
沈恒让她说得满脸都是笑,“听善善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以后咱们找女婿,要比着我来找才好,但凡有一方面不如我了,咱们都不能要。不过,这找女婿最重要的,不是该先有一个女儿吗,不然我们今晚就生?”
“你想得倒是挺美哈,你可才答应了,今晚不许闹我的。”
“我几时答应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分明就没答应过,我记得我的原话分明就是说你没发臭。”
“我说你答应过,你就答应过了,怎么着吧?”
“是,我能怎么着,‘娘子是不会有错的,如果娘子错了,请参考上一条’。”
“算你乖,那过来奖励个么么哒吧……”
次日季善睡到自然醒,才觉得连日的疲惫都尽消了。
本来还想再赖一会儿床的,想到周氏初来乍到,肯定什么都不熟悉,局促得很,到底还是狠心掀开温暖的被褥,下床穿起衣裳来。
刚穿好,沈恒便端着热水进来了,“醒了?醒了就赶紧梳洗了,好吃早饭,岳母熬了小米粥,蒸了馒头,杨嫂子还煮了咸鸭蛋,拌了萝卜丝儿,大家伙儿就等你了。”
“啊?”季善忙道,“这么早便连馒头都蒸好了,我娘什么时辰起来的呢,我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呢?”
沈恒笑道:“我刚也跟你一样惊讶,让岳母以后千万别这么辛苦了,只管睡饱了再起来。岳母却说她闲不住,且做个早饭也不费事儿,那我还能说什么?”
季善摊手,“好吧,她要实在闲不住,我们也没办法,不过也许能让她有事做,她反倒更自在。”
说话间,季善已飞快擦了牙,洗了脸,抹了面霜,再手脚麻溜的梳好头发,便与沈恒一道出了房门。
果见大家伙儿都在饭厅里了,周氏正盛粥,一见她便笑道:“善善,你起来了,快过来吃早饭吧。孟二少爷,这是您的,小心烫。”
孟竞忙接过了周氏递上的粥碗,笑道:“伯母叫我彦长吧,我和子晟兄……还有嫂夫人都处得一家人一样,您又是长辈,可千万不要与我见外才是。”
周氏面对孟竞这样以往她别说说话儿了,连靠近一点都不敢的大户人家的少爷,仍然是自卑胆怯的,闻言哪里说得出话来,不过红着脸局促一笑,也就低头继续给大家盛起粥来,“姑爷,这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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