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与周氏吃完了瓜,便果真到厨房里,两人配合着忙碌了起来。
季善则趁这个空档,叫了杨嫂子到自己屋里,请她帮自己梳了个漂亮的堕马髻,不但簪了周氏送她的簪子和之前罗晨曦送她的一支小步摇,还簪了一排现去院子里摘来的茉莉花,行动间便暗香浮动,既好看又清爽。
杨嫂子不由赞道:“沈娘子素日里就够漂亮了,不想这一打扮起来更漂亮,以后可得时常打扮才是。对了,我再给您上点妆吧,您也是,明明这么多胭脂水粉,怎么就白放着不用呢,也忒浪费了吧!”
季善忙摆手,“还是别上妆了,大热的天儿,一动就是满头满脸的汗,妆立时花了,那还美得起来就怪了,就素面朝天就好。至于怎么这么多胭脂水粉,都是罗小姐以往给我的,可惜我不爱用,杨嫂子要是喜欢,就拿两盒去用吧。”
杨嫂子忙笑道:“这些胭脂水粉一看就很贵重,哪是我能用的,多谢沈娘子的好意了,况我这个年纪,也不是该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了,没的白让人笑话儿。”
“你这个年纪?”季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你不是才二十几吗,不知道的听了你这话,还当你已七老八十了呢!”
杨嫂子笑道:“我儿子都快十岁,再过两年,就该说亲了,可不是已经老了吗?所以沈娘子不趁现在正是青春年华时,好生打扮几年,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再来后悔,可就迟了。不够沈娘子生得好,肯定到我这个年纪时,瞧着跟如今也没什么区别。”
“我就是四十岁了,一样觉得自己正是青春年华好吗?简直不明白你们怎么想的,我两个娘也都是这样,动不动就我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明明都还很年轻啊。”
“要是人人都似沈娘子这般以为就好了……”
两人说着闲话儿,时间倒也不难打发,不觉太阳便已落了山。
沈恒与孟竞也下了学,结伴回来了,沈恒一进门跟沈九林父子三人打过招呼,又到厨房跟路氏和周氏打过招呼后,便兴冲冲的进屋找季善去了。
等稍后小两口儿都满脸是笑的从房间里出来,季善发间罗晨曦送她的那支小步摇,便已换成了另一只带流苏的赤金蝶恋花步摇。
路氏见了,不由笑道:“这簪子好看,总算老四你这个榆木脑袋还没榆木到家。”
沈恒假意抱怨道:“有娘您这样总是埋汰自己儿子的吗,明明就是夸我,就不能夸得好听一些呢?”
说着向路氏伸出手,“娘不是说今儿是给我和善善一起过生辰吗,那善善都有礼物,我也该有才是,我的呢?”
让路氏“啪”的拍了一巴掌,笑道:“没有你的,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什么礼物呢,实在要,等回头真到了你生辰那一日,问善善要去,反正到时候我们都已经回去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沈恒就垮了脸,小声嘟哝道:“这心真是偏到咯吱窝了,莫不善善才是您亲生的,我不是儿子,是女婿?”
倒是一旁周氏道:“亲家母,姑爷的生辰也是今儿吗?哎呀,我竟不知道,善善你也是,怎么就不事先告知我一声儿呢?只能回头再给姑爷把礼物补上了。”
路氏忙摆手笑道:“他生辰不是今儿,亲家母别急,也别怪善善,她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这个糊涂蛋也是,反正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都不记得,还指望他们告诉您呢?他生辰还要过十来日才是,但亲家母可别再给他准备礼物不礼物了,他一个人大男人,要什么礼物呢,更没有长辈给他准备的道理,我们刚才是闹着玩儿的。”
沈恒忙也笑道:“是啊岳母,我跟我娘开玩笑的,您送了善善,就等于已经送了我了,今儿也等于给我把今年的生辰过了,后边儿便再不用放在心上了。”
周氏这才笑了,“原来姑爷生辰与善善离得这么近呢?我也是个糊涂的,竟今儿才知道了自己姑爷的生辰,今年就算了,明年一定不会忘了。”
心里已在盘算着,过几日还是要给沈恒送个什么礼物才好了。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晚饭都做好了。
便仍在院子里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开席之前,先是沈石沈树各送了沈恒一套湖笔和一块砚台,特意言明是一起送给沈恒和季善的,“我们也不知道四弟妹喜欢什么,便只好便宜四弟了,等明年若有机会,一定让你们嫂子给四弟妹送一样合你心意的。”
到底是弟媳妇,他们当大伯子的如何好送她东西的,亏得四弟的生辰也已快到了,倒是正好了。
之后杨嫂子也送了季善两块自己绣的帕子和两双鞋垫,“我自己做的,手工虽粗糙了些,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沈娘子千万别嫌弃。”
只有孟竞什么都没准备,“我事先不知道今儿是嫂夫人的生辰,什么都没准备,实在对不住,只好等过些日子真到了子晟兄生辰时,再一并补上了。”
沈恒与季善少不得要笑着客气一番,“彦长兄千万别这么说,咱们日日都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拘这些俗礼,就真是太见外了。”
“是啊孟二哥,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生辰了,你不知道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不过是两位娘心疼我们罢了,你就仍当不知道,吃好喝好就行了。”
孟竞这才笑道:“那我可就真当不知道,只管吃好喝好了啊。”
然后与大家伙儿一起举起了酒杯。
怀里硌人的触感,却时刻都在提醒着他,他其实知道,不但知道,还买了礼物的,就在他怀里,是一串碧玺手串,非常的漂亮,——孟竞自早上起来,无意听杨嫂子说了今儿是季善的生辰后,便一直在想着,要给她买个什么礼物。
等中午抽空出去买时,孟竞也是一眼就看上了眼下自己怀里的手串。
想着嫂夫人戴上了一定很漂亮,碧玺又有宁神敬气的功效,到时候他就大大方方的拿出来,送给嫂夫人,只要他光明正大,肯定不会惹人生疑,毕竟他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单纯想送嫂夫人一个生辰礼物而已……
可惜事到临头,看着今日打扮得异常漂亮,笑得也是一脸幸福满足的季善,孟竞还是没那个勇气拿出来了,他到底有没有非分之想,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还是别此地无银三百两,给大家徒增烦恼了。
大家先给季善这个今日的寿星敬了酒,又给沈恒敬了一轮,之后季善和沈恒又一起给沈九林路氏和周氏都敬过了酒,才都说着笑着,随意吃起菜来。
一顿饭吃到交二更,才散了席,至于沈恒有没有再送季善其他礼物——譬如他自己,就只有小两口儿自己才知道了,总之虽明知不是自己的生辰,季善还是过了一个很幸福、很难忘的生辰。
可惜次日天还没亮,沈九林路氏与沈石沈树便起了床,再把行李都搬上提前雇好的马车,要出发回清溪去了。
沈恒与季善自然都是十二分的舍不得,季善尤其舍不得路氏,都恨不能把路氏留下长住了。
奈何路氏家里也一摊子的事儿,实在放心不下,只好一再与红着眼睛的季善道:“没事儿的,过年咱们一家人便又能见面团聚了,其实也没几个月了,对不对?等你们过年回来,娘再给你做你爱吃的蒸肉和圆子,再给你打糍粑蒸米糕啊。”
沈九林父子三人则是不停的叮嘱沈恒千万不要为了学习,就熬坏了身体,“你还年轻,就算这次……总之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努力当然是该努力的,但不能拿身体的健康来换。有什么事了,就写信回家去,我们立时赶来给你们帮忙,千万别操心家里,家里这么多人,还怕照应不过来呢?”
其实都是些之前已翻来覆去说过很多遍的话了,这会儿离别在即,却是谁也没法不再重复几遍,连自己都觉得啰嗦了也忍不住。
如此等到天大亮时,车夫已经催好几次了,一家人才不得不分离了。
见两辆马车的背影都消失不见良久了,季善仍在巷口站着一动不动,沈恒知道她舍不得,因小声说道:“善善,要不今儿我不去学里了,在家陪你一日?”
季善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哪需要你陪我,我又没什么,再说了,我还可以去飘香嘛。倒是你,还不快去学里呢,你可只告了半个时辰的假,再不去可就该迟了。”
沈恒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了,只得道:“那行,我先去学里了啊,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晚间再回来陪你。”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余下季善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家去,打算收拾一下家里,把沈九林和路氏盖过的床单被罩都洗洗晒晒,把家里再打扫打扫。
可惜回家一看,这阵子时时都热热闹闹,充满了温馨居家味道的家却忽然冷清了下来,安静得杨嫂子在房间里偶尔咳嗽一下的声音都听得见,季善又觉得不想收拾,至少今儿懒得收拾了。
遂在院子里问过杨嫂子要不要跟她一起去飘香,得了杨嫂子的答复,“我今儿就不陪沈娘子去了啊,我得给我们当家的赶着做两双鞋。”后,自己出门,坐车径自去了飘香。
正好就撞见叶大掌柜在教周氏和肖大黄二几个打算盘,乍一看三人都是十指如飞,但再一细看,就能看出来周氏相较于肖大黄二,动作还是要滞涩一些,没有他们那么溜索。
因见四人都没发现自己,季善便也不打扰他们,只在一旁放轻呼吸,继续看周氏三人打算盘。
片刻之后,先是黄二停了,随即肖大也停了,只有周氏又打了一会儿,才终于停下了,看向叶大掌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大掌柜,又是我最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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