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台却是又道:“不过子晟既对七皇子评价这么高,看来他的确有其过人之处吧?也是,路上偶然遇见一辆马车惊了马,都会亲自去施救,又叫人怎能不心生好感?”
季善道:“我们知道救我们的人竟是七皇子后,也很意外,因为完全想不到那般尊贵的一个皇子,竟会毫不犹豫的以身涉险救人。据妹夫说来,是因为七皇子母妃去得早,打小儿在宫里过得苦,所以才对任何人的苦难与困境都更能感同身受,不止那日救了我们,便是素日在路上遇见谁有困难了,也都会搭一把手,便自己实在太忙来不及,也会把事情交代给底下的人务必办好了才能离开。”
“是吗?”罗府台沉吟,“若你妹夫这话是真的,七皇子倒真是宅心仁厚了。”
季善道:“妹夫也这么说过,说若将来七皇子能上位,定然是一位难得的仁君与明君,是朝臣之福,更是万民之福,但相公却觉着,如今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
罗府台正色道:“子晟这话很是,如今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且走且看吧,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无愧于心就够了。”
适逢向嫂子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老爷、大奶奶,晚膳已经得了,不知摆在哪里好?”
罗府台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遂就此打住,扬声叫了向嫂子进来,“摆在园子里的亭子里吧,那里凉快,再把钱师爷叫来作陪,你带人在一旁伺候着。”
到底是季善回来后的第一顿饭,罗府台肯定少不得为她接风洗尘,偏沈恒又不在家,爷儿俩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下,少不得只能叫来钱师爷作陪了。
于是晚饭便是在花园里的亭子里吃的,席间钱师爷又对着季善把沈恒狠夸了一通,“春闱能考进前一百名的,哪一个不是学识过人,天赋过人?偏子晟不但考进了,殿试后还点了探花,那就不是光有学识和天赋就够的,还得镇得住场子了,可见子晟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季善则少不得谦逊了一回,“您太过奖了,相公主要都是靠的恩师素日的教诲与栽培,也是运气比较好,做大事什么的不敢说,总归恪尽职守,不负恩师的期望就是了。”
罗府台也道:“启明你就别夸他了,也就是这次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尽了而已,就像他媳妇儿说的,以后恪尽职守,不负皇恩也就是了……喝酒喝酒!”
一顿饭直吃到天黑才散。
罗府台知道季善赶路累了,离开时特意长话短说,“子晟媳妇儿你明儿只管睡醒了才起来,不用管我,我身边那么多人伺候,你还怕会饿着冻着我不成?然后只管忙你自己的事去,你那些亲友这么些日子没见你,乍然见了你,肯定很高兴,也很多话与你说,你忙完了再回来。再就是过几日定了回清溪的日子,与我说一声,我好让人给子晟的父母准备些礼物,账房的银子你也只管支去,曦儿已经嫁出去了,以后家里剩下的,还不大半都是你们的。”
说完不待季善说话,已大步走人了。
“恩师,我……”余下季善叫他不住,只得打住,随即缓缓摇头笑起来,虽然这个家里如今就只恩师一个人,回家的感觉依然,真好!
晚间季善在用艾草熏过屋子后的淡淡清香中,睡了一个好觉,次日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杨柳青梅早已把她带回来的行李箱笼都整理好,屋子也已布置成她日常喜欢的样子了。
听得季善醒了,杨柳立时打了热水来服侍她服侍,又笑嘻嘻的向她告假,“今儿想与昔日的姐妹们小聚一下,不知大奶奶能不能许我半日假?”
季善在这些事儿上向来好说话得很,想也不想便应了:“半日假怎么够,许你一日假,正好我马上要出门,多半要晚间才回来,你就消消停停聚你的去,我身边带青梅服侍就够了。”
杨柳忙笑着谢了她,加快速度服侍她梳洗妆扮起来。
等季善妆扮完,青梅带小丫头子端了早饭进来。
随即向嫂子也来了,屈膝行礼后笑道:“知道大奶奶待会儿肯定要出门,马车已经给您备好了。”
季善先让青梅取了个匣子来给她,“京城如今最流行的头花和簪子,向嫂子拿去戴吧,这几个月委实辛苦你了,回头还得继续辛苦你。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继续好生服侍老爷,让老爷不必为家里的琐事操心,不但我和大爷亏待不了你,大姑奶奶也定不会亏待你的。”
向嫂子忙笑道:“都是我的本分,可当不起大奶奶这么说。大奶奶只管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好生服侍照顾老爷,让老爷也好,大爷大奶奶大姑奶奶也好,都没有后顾之忧的。”
季善笑着点点头,“我早说过,向嫂子办事,我再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我马上就要出门,可能得晚间才回来,明儿过节的一应事宜,就得你先筹备着了,若是拿不定主意的,等我晚间回来再定夺吧。若是有女眷来拜访……应当不至于吧,我可昨儿下午才回来,消息应当传不到那么快才是。”
向嫂子笑道:“那可未必,大奶奶如今可是探花夫人了,会宁府都几十年没出过探花郎了!当日好消息刚传到时,大奶奶不知道有多轰动,那几日就算您和大爷都不在,家里的门槛也差点儿让人给踏平了,后来还是老爷发了话,让大家不要再登门,才渐渐好了的。如今好容易正主儿回来了,自然都要来您面前露露脸,套套近乎才是。”
季善听得忙道:“是吗?那我可得快点儿出门才是,不然待会儿被堵着正着,可就麻烦了。那向嫂子你先去忙吧。”
如此打发了向嫂子,又草草吃了早饭,季善便带着青梅立时出了门。
所幸在门口并没出现向嫂子说的那种情况,也不知是向嫂子夸大其词了,还是会宁城的夫人太太们还没来得及收到季善回来了的消息?
季善自是松了一口气,吩咐车夫直奔飘香老店而去。
远远的就见飘香还是那个熟悉的飘香,看着就透着一股子让人亲切的烟火气,再衬上周围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虽然还是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却自有另一番热闹。
让季善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方与青梅笑道:“京城虽然好,不过我还是觉着,我们会宁更好。”
青梅笑道:“会宁是家乡,那肯定不一样啊,别说大奶奶是土生土长的会宁人了,就是我记得我是十来岁才让卖到了会宁来的,都觉得会宁才是我的家乡,一回来就亲切得不得了呢。”
主仆两个说着话儿,待马车在飘香门前停稳,青梅便先下了车,随即再扶着季善下了车。
早有店小二瞧得门口来了马车,满脸堆笑迎了出来,“客官今儿可真早,不知今儿想吃点儿什么?快请雅阁里坐,小店今日有刚送来的新鲜黄牛肉,还有最新鲜的青虾……”
季善见这小二是个生面孔,知道定是她去京城后才进飘香的,笑道:“东西暂时不想吃,想见你们大掌柜,你们大掌柜来了么?”
小二忙笑道:“大掌柜已经来了,不过……”
话没说完,就听得叶大掌柜熟悉的声音,“怎么了……太太?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天哪,这也太惊喜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季善见叶大掌柜高兴得声音都变了调,笑道:“您不是在做梦,的确是我回来了。”
叶大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太太快进来,门口晒……”
吩咐那小二,“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太太上凉茶到雅阁里,再备些瓜果来。”
然后一路引着季善去了后边儿的雅阁里,不待季善坐下,已连珠带炮似的道:“太太是一个人回来的吗,沈相公他如今应该没空儿再回会宁了吧?您怎么不早些打发个人来与我说一声啊?那太太这次回来,是回来瞧一瞧,收拾一下东西,便去京城长住,以便照顾沈相公,还是暂时不走了,就留在会宁呢?”
季善待叶大掌柜问得告一段落了,才笑道:“您老慢点儿说,我又不会马上就走。我昨儿下午到的,相公已经授了翰林院编修,我离京前,很快就要去翰林院入职了,自然不能再陪我回来。我这次回来是看一看长辈们,再就是与您商量一下把咱们飘香开去京城的事,看如今可行不可行?过几日还要回清溪一趟,然后便又要赶回京城去,因为我们家姑奶奶有身孕了,我必须赶在她生产之前进京。”
叶大掌柜拊掌道:“沈相公果然进了翰林院吗?之前听得沈相公中了探花,人们都是议论纷纷,来我们店里吃饭的客人都有好些说这事儿的。就有人说沈相公肯定能进翰林院,我也不懂这些,就想着那翰林院听说都是上了年纪,非常有学问的大儒大家才能进的,指不定沈相公进不了呢?没想到沈相公竟真进了,他可真是太厉害了,会宁城可几十年都没出过探花郎了,还是这么年轻的探花郎!太太不知道,那几日我真是走路都带风,只差恨不能放一整日的烟花鞭炮,开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了!”
季善听得忍俊不禁,“亏得您稳住了,不然也忒浪费了,把那银子留着做旁的什么事儿不好,再不然捐给善堂也是好的啊。不过也不怪您老高兴,我们都是万万没想到相公能考这么好,当时都高兴得傻了呢。”
正说着,肖大端着个托盘进来了,“方才听小孙说太太回来了,大掌柜高兴得什么似的,问他是哪个太太,他又说不上来,只说很漂亮,很气派。我就猜到定是太太回来了,所以替了他的活儿,没想到果然是太太回来了,嗨呀,真是太好了!”
随即店里其他的老人儿也都陆陆续续闻讯跑了过来,瞧得果是季善回来了,也跟叶大掌柜和黄大一样的惊喜。
自然也少不得夸赞沈恒,“沈相公也太厉害了,果然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少不得恭贺季善,“太太真是好福气,以后就是诰命夫人官太太了,连我们这些人都跟着脸上有光呢!”
直到季善笑着谢了众人一回,发话午饭她请大家吃大席,还每个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后,叶大掌柜才笑着让大家都散了,“都忙自个儿的去,别以为今儿太太回来了,大家都高兴,就可以不用做生意了。大家反倒得更卖力,让太太知道我们在她不在期间,一样努力才是!”
还不忘吩咐肖大,“打发个人去新店那边儿说一声,下午就不做生意了,卖完午饭就打烊,好让叶广和周妹子母女、黄二都过来见见太太,大家好生热闹热闹。”
如此待雅阁里终于恢复了清净,季善方心情大好的笑问叶大掌柜,“看您老的气色这般好,我便不问您好不好了,就是不知道我娘他们好不好?太太大奶奶和孩子们呢,也都好吧?”
叶大掌柜笑道:“都好都好,周妹子他们把新店那边做得是有声有色,如今每月的利润与这边已基本能持平了,周妹子现在也是越发利索了,回头太太见了就知道了,莲花儿也长高了,家里其他人也都好着呢,自从知道沈相公中了探花,就更好了。”
季善点头笑道:“那我就能安心了。”
叶大掌柜道:“太太方才好像说了一句要与我商量,把咱们飘香开去京城?太太的意思,是最近就要开去了吗?”
季善见叶大掌柜正经起来,忙也正色道:“是,我还想的是越快越好。因为京城什么都贵,相公一年又只有那点子俸禄,别人瞧着风光体面,只有自家人才知道,那点俸禄在京城一年光租房子和吃饭都不够,更别提还要穿衣出行、应酬打点了,不想法子赚银子怎么能行?”
叶大掌柜皱眉道:“我虽从未去过京城,却也听说过‘京城居,大不易’,若只靠沈相公的俸禄,太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确得想法子挣银子才是,那样沈相公没了后顾之忧,仕途才能走得更顺畅。只是京城既什么都贵,怕是租店铺、人力、还有各项成本肯定也要比如今在会宁贵得多吧?那刨除成本,太太想过没有,指不定还没有咱们在会宁赚得多呢?”
季善点头道:“的确京城各项成本都要比在会宁高,单说房租,好一点大一点的口岸只怕就得上千两,毕竟咱们是开饭馆的,地方小了铺排不开,客人自然不愿意登门了。人力也是,如今咱们店里洗碗和跑堂的一月就八百钱,一年下来,工钱也就十来两银子的事儿,京城却少了十五两只怕下不来,招上十来个人,时间一长,也是不可细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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