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上的人摆在齐墨宣面前。齐墨宣的目光凝住,看着画卷,又看看程星亦,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欲言又止。“这背后的墙体,是顺城的古灶公园吧?我记得我好像是高一去过那里,但我们见过吗?哥,你说来听听?”画上的程星亦看上去比如今青涩很多,眉宇间却已经有和今天同样的朝气和恣意了。齐墨宣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想夺画,却被程星亦躲过,护在自己身后。齐墨宣皱眉,咬着牙说:“你不记得了。”程星亦敛起笑意。他确实不记得了。这幅画初作在凉风过耳的秋天。午后的阳光被空气渗出了丝丝凉意,顺城人喜欢秋天,一到周末,烟火气十足的街边就嵌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双皮奶的香醇流入阳光中,又被匆忙的单车轮子踩过。古灶公园的人也很多,齐墨宣来的不是时候。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每次出门写生都戴着严实的纯黑色口罩,把大半张脸蒙起来,只露出一双冷得生人勿进的眼睛。他在一棵老树下找好位置,架起画板,这个视角可以看到不远处一片陶瓷堆成的墙体,颜色瑰丽梦幻,是他这次写生的素材。画笔沙沙作响,秋风轻拂而过后在白纸上留下另一个瑰丽梦幻的世界,像陶瓷墙重生在了他的笔下。他认真地画着,一整个小时都不挪动位置,像与周围游人格格不入的雕像。游人嬉笑的声音又无端闯进来,像风铃叮铃的声音,郎朗入耳。“小哥哥你好,打扰一下,让我们拍个照好吗?”齐墨宣抬头,见是几个穿汉服的学生,男男女女都有。他们想把陶瓷墙作为背景拍照,齐墨宣点头,搁笔,静静等候。那群学生看起来也是高中的,约好了周末穿汉服出门玩,听他们聊天,还是特意从穗城坐车过来的。那会儿地铁还没有开通到顺城,跨城坐车应该也要一个小时。无意间,一片玉色的袖角轻轻擦过齐墨宣的手臂。若有若无,犹如欲擒故纵的撩拨。他抬眼望去,那袖子的主人已经飘飘然站到墙下,手里端着一把折扇,嘴边噙着浅浅的笑,看向摄影师。他凝神去看那个人,玉色和青绿色渐变晕染的广袖衣袍,禁步宫绦上的腰带把腰线衬托得恰到好处,步履慵懒,站姿闲适,不像拍照,倒像在遛弯。旁边的同学和摄影师好像都很喜欢他。“程星亦,看我的镜头!天呐,太帅啦!”“好好看啊,真是怎么拍都好看!”“来,把折扇打开,扇点风。”啪的一声,折扇打开,声音清脆悦耳。阳光洒在整片彩色的陶瓷墙上,眼前的男生懒懒抬头,把折扇挡在头顶遮阳,又随意扇了两下,大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好像空中真的有一只虚无的大鹏,直冲云霄又撞入齐墨宣心底。等齐墨宣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重新拿着画笔,在空白的新纸上描摹汉服的轮廓了。可能是长得太好看,摄影师拍了很久,少年也站了很久,齐墨宣怕他突然走掉,却画得很快。最后,他的画笔停在了脸上,顿住。眼睛处是空白的。齐墨宣不知道那双眼睛怎么画。他画过无数人像,东方的、西方的,男的、女的,各种类型的眼睛他都画过。唯独眼前这个人的眼睛,他下不去笔,画不出来。这是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仿佛能将今天的阳光全部收进眼底,化作情意,熠熠生辉,毫无保留地献给他视线所及的任何人。凡是物象,皆能在画纸上重生,然而这个人眼里的光是无法画出来的,至少以齐墨宣现在的功力,他无法画出来,感觉怎么画都不及实物的万分之一。齐墨宣第一次遇到如此切实的难题。他感到困惑,迟迟下不去笔。站在陶瓷墙前的少年却已经完成了他的拍摄任务,跑去摄影师旁边欣赏照片,又闲庭信步走过来,和齐墨宣打招呼。齐墨宣没预料到他的到来,口罩下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紧促,闷得透不过气来。“小哥哥,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画画啦。”少年笑眯眯的,随意地凑过来低头看他的画。接着一愣。他显然没想到:“你、你在画我?”齐墨宣立即用手挡住画上人的脸。少年眨眨眼睛:“躲什么呀?我又不会不允许你画,而且,你画得真好看!斗胆问一句,能送我吗?不行的话我拍个照留纪念也可以。”这个人一点也不拘谨,声音还令人莫名放松。齐墨宣眼神还是冷的,手上却已经放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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