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少年继续端详那画:“眼睛还没画吗?没关系,你先看看我,把我的眼睛记住,等我逛完这一圈回来,找你要画好不好?”说完他蹲下来,仰头抬着那双眼睛,示意齐墨宣看他。这个人不仅不拘谨,甚至还有些放荡,齐墨宣有点受不了,皱眉别开眼睛。少年似乎还想逗他,却被不远处同行的人唤了一声,催他快点,要赶往下一个拍摄点。少年应了一声,站起来边走远,边朝齐墨宣挥手:“先画着,等我回来啊!很快的,很快我就会回来找你的!”人走了,原本喧闹的墙角重新恢复冷清。他说等他,那就等吧。齐墨宣一边继续画着墙体,一边想着那个人留给自己的承诺。直到一整幅画完成了,太阳早已西斜,他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然而少年并没有出现。骗人。齐墨宣皱着眉头,看画架上那张失了眼睛的脸,内心陷入慌乱。也许少年说的会回来,只是随口说说,开玩笑而已。看他那副熟练的样子,也许对很多人都说过同样的话,然而并不当真,只有听的人自己当真了。齐墨宣晃神,看着日光渐渐从墙面上收回,这里的光线已经不好看了,也不会有人来这里拍照了。游人渐渐离去,公园的工作人员也来催人离开了,巷子目之所及处,再没出现那片闯入他视野的玉色衣袖了。齐墨宣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园的人。他卷起那副没有眼睛的人像画,收起画架,抚紧脸上的口罩,离开了这个地方。后来,他的脑海总是不由自主浮现起那抹玉色衣袖,那声折扇的啪响,那句霸气潇洒的诗句,以及那双藏着亮光的眼睛。他还记得那天画画时,有一片秋天的落叶堪堪落入少年的怀里,少年把它捡起来放在眼前一吹,落叶向齐墨宣飞来,飞进心里。齐墨宣心里的人有了确切的影子。第二年春天,忽然有人告知齐墨宣,他是同性恋的事实被父母知道了,父母正在校长室,而他那子虚乌有的“恋爱”的始作俑者徐零也在校长室。罗永灯问他是不是同性恋的时候,他又无端想起了那个少年。此后,家里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和压抑。他也陷入反复的痛苦和纠结中,半夜失眠睡不着,他拿着画笔坐在画架前,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到画纸上,画纸还是空白的。罗永灯割腕自杀未遂,住进医院。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不再艺考,高考前不再画画。夏天到了,每天的阳光都是那么强烈,他离开画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房间角落里的画架许久没动。那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拿起画架和画具跑出家门,坐上去往古灶公园的公交车。公园的风很热,远没有去年秋天那么凉爽,他仍旧在彩色陶瓷墙前架起画架,上面夹着去年那张旧画,但墙下肯定没有去年那个明亮恣意的少年了。他就在画架前枯坐着,坐到日头西斜,仍旧一动不动。公园的保安又在四处催人。齐墨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也许画画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想。他终于动手拿起画笔,努力地回想着,凭着记忆把脑海里少年的那双眼睛添上去。这次,他终于会画少年的眼睛了。这也是他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创作。末了,他在画纸的右下角写下一句话。“齐墨宣,绘于20××年×月×日。”自此两年,封笔。第70章 弄一弄程星亦紧紧抱住齐墨宣。他把脸深深埋在齐墨宣的肩膀前,从久远的记忆中一点一点搜寻有关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少年的印象。他从初中就开始穿汉服、约摄影,过程中总会遇到形形色色夸他好看、给他免费拍照的人。但那是个一笔一画都在描摹他的人,不说,他不会想起来,说了,他便想起来了。“你不记得了。”头顶上的声音闷闷的。程星亦知道他委屈,笑着顺他的后背,安慰:“我这些年去过太多地方了,也遇到很多跟我搭讪的人,所以忘掉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嘛。”“后来,你没有回来。”齐墨宣又说。程星亦噎了一下,解释:“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同行的朋友急着坐车回去?时间太赶了,所以没有回去找你。”他为自己竟然是个出尔反尔的人感到深深愧疚,把人抱得更紧,脸在肩颈处蹭啊蹭,也不顾齐墨宣痒不痒,呼吸肆无忌惮拂着他的喉结和锁骨。齐墨宣抬手按住程星亦的肩膀,没有说话。程星亦不理解他这个动作,忍俊不禁:“你还在生我的气啊?这可不怨我啊,明明是你的错,谁让你口罩遮得那么严实,我怎么记得你啊?你就应该把口罩摘下来,整张脸都放到我面前,然后跟我要微信,这样我保准把你记得牢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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