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忍着笑道:“别动,你脸上蹭了几抹黑灰,你自己看不见,我帮你擦掉。”莫迟左右脸颊各蹭了几道灰,乍一眼看像是被谁画了个猫脸,黑灰就像猫胡子,只不过是刚钻了炉膛的调皮猫。而莫迟一动不动站着,仰着脸让他擦拭的模样,就像等待被洗脸的小猫。杜昙昼的衣袖异常光滑,莫迟不懂衣料,不知究竟是什么布做的,摩擦在脸上柔软如棉,莫迟闭了闭眼,任杜昙昼的手在脸上来回。做夜不收时,莫迟只穿过麻布衣服。塞外天寒地冻,麻衣本就粗硬,被北风一吹,更是坚硬无比,摩擦在皮肤上又疼又痒。那些年长于他的夜不收,早就被关外的风沙历练得皮糙肉厚,一身麻布衣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莫迟那时年纪尚幼,皮肤柔嫩,经常被麻衣磨出大片红痕。那时有人常用一双长满冻疮的手,为他抹蛇油。蛇油是稀罕物,昂贵无比,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能从焉弥人那里抢来一小盒。蛇油明明可以治冻疮,但那人却不舍得用,都剩下来抹在了莫迟身上。莫迟在柘山关外八年,一个冻疮都没长过,都是他的功劳。此刻,望着面前用衣袖替他擦灰的杜昙昼,莫迟脑海中那人的身影,渐渐和杜昙昼那张英挺深邃的面孔重叠在一起。杜昙昼手上动作不停,仔仔细细清理着莫迟那张花猫脸,一不小心就和他对视上了。莫迟那双圆而上翘的眼睛,就这么定定瞧着他,眼瞳湿漉漉的,像浸了水的玻璃珠。“怎么了?”杜昙昼的心陡然一跳,蓦地移开目光,假装淡定道:“嫌我衣服太香了?别这么娇气,我还没嫌你身上一股火药味呢。”娇气。莫迟眨了眨眼,还从没有人用这个词说过他。杜昙昼深苍色的衣袍上,月白线绣着团状的花纹,莫迟仔细辨认了片刻,发现那应是某种花的纹路,可惜他不认识。是兰花吗?杜昙昼不知哪个动作扯到了肩膀,连带着背后的伤又传来一丝锐痛,他身形一顿,放开了莫迟的脸。“好了,干净了。”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勉强:“走吧,万一还有没死透的冲出来就完了,赶紧去驿站通知翊卫。”二人的马就拴在不远处,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过数十步。莫迟刚放下手,两匹马的耳朵就齐刷刷动了几下,向四周警惕地摆动。须臾,两匹马焦躁地发出嘶鸣,在原地来回踱步,好像要挣脱绳索逃走。“有危险!”莫迟看向四周。平房所在是一片狭长的谷地,左右两方各有隆起的山包,小山包并不高,却能对谷底形成俯瞰之势,从行军的角度来看,是极易被偷袭的地形。在清亮的月色下,两面的山头上都似有星星点点的起伏。杜昙昼后背唰地流下冷汗,眼前是一幅让人恐惧的场景:山间的乱石堆中,到处都埋伏着焉弥人,几十余焉弥军士手提弯刀,凶相毕露,从山间飞快向他们杀来。面对如此大的人数差距,强悍如莫迟,也只能说出一个字:“跑!”二人拔腿就跑,沿着谷地,往相反方向狂奔而去。第17章 杜昙昼突然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深冬的坛山,寒冷凄凉,四九天的风都是横着刮的,像薄刃一样刮过人脸,疼得人眼皮直跳。杜昙昼喘着气,跟在莫迟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跑,冷风从鼻间直灌咽喉,他只觉得口齿间泛起一股咸腥味,嗓子干得生疼。“他们有多少人?!”他气喘吁吁地问。莫迟头也不回,矫健得像深山中的猞猁,“至少三十,至多三十三,不管多不多那三个,我们都打不赢!”莫迟预估的人数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方才那一打眼,他就能看得这么清楚,不得不说是夜不收中的精锐了。杜昙昼有一瞬分神,他想,莫迟能给出这么精准的预估,应该是他在关外侦察敌情的时候练出来的吧。身后传来的沙沙声唤回了他注意力,那些被风声送来的整齐响动,不是枯枝被吹拂的声音,而是身后焉弥人飞速追来的脚步声。再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那么多,他和莫迟总会有跑不动被追上的时候。杜昙昼迎着冰凉的月光扫向四周,脑中迅速调出印在记忆里的缙京城郊地形图。坛山位于缙京东北,山体东西起势,那么北边就是……!他大声道:“莫迟!西北方二里之外有处不高的断崖,断崖下有河水流过,我们从那里跳下去,顺着水流便能游向河边的城北驿站,那里就能找到翊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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