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的神思还没有恍惚到听不清他的话,他蓦地睁开眼,问:“你说什么?”“没什么。”杜昙昼突然坐起来,脱掉了外衣,随手扔到床边矮几上,借着抬手摘下发髻,取下了官帽。他一头乌黑的长发顷刻间飘散下来,垂在他胸前身后,如同绸缎加身,在盈盈烛火下泛出莹润的微光。莫迟腾地直起身,查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瞪大眼睛着急问道:“你要干吗?!”“睡觉啊,这么晚了我还不能睡觉吗?”莫迟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理直气壮,“睡觉就回你的房间睡啊!你的卧房离这里不就只有几步之遥吗?”杜昙昼在枕上寻了个舒服姿势躺好,闭上眼睛,说:“我膝盖疼,一步路也走不动了,就在这凑合睡吧。大家都是男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莫迟从他身上翻过去:“你不走我走,我去你房里睡,这张床就留给你了。”“哎!”莫迟急着下床,翻身时手臂一个没撑稳,直接往床上摔去。眼看就要后背落地撞到伤口,杜昙昼猛地把他一拽,将他牢牢接在怀中,直接抱了个满怀。莫迟摔蒙了,躺在他胸前半天没反应过来。杜昙昼轻轻一笑,“我知道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可你也不至于投怀送抱吧。”他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到莫迟身上,莫迟只觉面上一热,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被杜昙昼按在身侧。“好了,别闹了。”杜昙昼的声音隐约露出浓浓的倦意,“快睡觉吧,谁家的孩子大半夜还这么闹腾啊。”他抬手挥灭烛火,回身躺在榻上,用力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好像已经睡熟了。莫迟呆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他完成了一整套的动作。灯烛熄灭后,月光透过窗纱渗进来,迷离月色下,杜昙昼散在枕间的发丝倾泻而下,就像一湾夜色中的泉水。莫迟的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他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杜昙昼的头发。刚才不小心摔进他怀里时,莫迟无意间摸到了他的乌发,那种光滑柔软的触感,此刻还残存在他掌中。听着杜昙昼沉稳的呼吸,莫迟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撩起一缕杜昙昼的发丝,放在手心轻轻摩挲了几下。丝滑,盈润,细腻,带着清幽的兰花香气,不像是在摸头发,倒像是在轻抚一片兰花花瓣。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疤痕与硬茧,莫迟陡然一松手,放开了杜昙昼的发丝。这黑亮似绸的头发,还是不要落在他掌中了。莫迟默默抬起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发尾——凌乱、干涩,跟着他这个颠沛流离的主人,受了不少苦。莫迟缓缓扶着软塌躺下,合眼前,特意看了眼杜昙昼的脸。陷入沉睡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杜昙昼当真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听到耳边许久没有传来动静,杜昙昼慢慢睁开眼睛。莫迟摸他的头发的时候,他用尽了毕生力气,才没有在这个眼睛比鹰还尖的夜不收面前露馅。凝神望着莫迟秀丽洁白的面庞,杜昙昼的眼前又浮现了刚才为他换药见到的画面。莫迟的后背遍布伤疤,那些新旧交替的创伤与鞭痕,让他这个上过战场的人都看得心惊肉跳。早些时候,他在宫里对皇帝说,莫迟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大承男人。到此刻,杜昙昼也觉得自己没有说错。莫迟看上去就和普通人家长大的年轻男子没有区别,他应该衣食无忧地从孩童变成一个大人,过着平庸但安稳的一生,而不是像现在……孩童。杜昙昼回忆起赵青池为莫摇辰请赏时写的奏报,上面说莫迟不过二十岁,却已经当了八年的夜不收了。那也就是说,他只有十二岁的时候,就在焉弥大军的眼皮子底下,为毓州守军刺探情报了。是什么让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如此英勇?杜昙昼想起莫迟提及曾遂时说的话,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只能是仇恨。唯有恨意,才能让一个小男孩毅然决然,踏上布满尖刀烈火的险途。睡梦中,莫迟突然紧紧皱起眉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十指紧紧攥在一起,不知在梦中经受着怎样的痛苦。杜昙昼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直接摸上了他的后脑,在他脑后不轻不重地摸了几下。莫迟的表情似乎有所缓和,杜昙昼没哄过人,他是独子,连照顾幼妹幼弟的经验都没有,却仿佛无师自通般,学着记忆里母亲曾经用过的方法,把莫迟搂在怀中,像哄睡幼童一样,在他后腰轻轻拍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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