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夜雪喘了几口气,艰难平复下心绪,她用手捂住胸口,压低声音对杜昙昼讲:“事后,奴家悄悄打听过那官员的身份,后来才得知,那人……”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杜昙昼双眼,坚定道:“那人应该是馥州长史,范书喜。”杜昙昼原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道:“收好本官的玉佩,过几日,本官自会来取。”回到池醉薇的绣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得屋内传来琵琶声。杜昙昼推开门进去,见池醉薇已经将琵琶从水榭拿了过来,此时正在弹奏。说也奇怪,杜昙昼在的时候她不弹,他一走,她反而又苦练起来。她的琵琶谈得如何,杜昙昼不通乐律,无法评判。只是她弹奏时的那副表情,着实称得上是愁眉苦脸、咬牙切齿。杜昙昼垂眸一看,她好几根指头的指尖都裂开了,在往外渗血。“手指都伤了,为何还要弹?”他走到她身边,疑惑地问。池醉薇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琵琶扔出去:“哎呀!”抬头见是杜昙昼,不由嗔怪道:“公子怎的走路都没声音?吓得我、吓得奴家魂都要散了!”杜昙昼往她对面一座:“是你太专心了。”池醉薇行事莽莽撞撞,一点伺候人的卑躬屈膝之色都没有,又不会说软话,自称还变来变去,乱七八糟。被杜昙昼所吓,还敢直言嗔怪,一点下层乐伎的自觉都没有。杜昙昼看她一会儿,渐渐猜出她的身份了。她不是从小就被卖来妓院的,她八成是及笄后,因为家道中落,才流落至妓馆。她行事坦坦荡荡,连那点谄媚的笑容都是硬挤出来的。可她弹琵琶又练得不知止息,连指甲裂开都不肯休息,这股不服输的莽劲,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杜昙昼猜测,也许她出自官宦人家,也许她的父辈都是读书人,只因获罪,或者家中遇到变故,才沦落至此。想了想,杜昙昼从钱袋里摸出一个金元宝,放到桌上:“这是你今日的赏钱,但不能全都给你,你去再为我点一盒渍樱桃,我要带走。”池醉薇一直把他送到梧桐馆门口,将食盒亲自递到他手里,向他道了好几声“客观再来啊”,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杜昙昼明白,这女子的殷勤根本是拿了他一锭金元宝的缘故。他将食盒拎在手里,往右一转,抬眸一看,整个人定在原地。莫迟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把刚才的情景尽收眼底了。见到杜昙昼发现了自己,莫迟慢慢悠悠朝他走来:“客官,下次准备什么时候再去啊?”口若悬河,三几句话就能从最狡猾的犯人嘴里套出话来,一生能言善辩的杜侍郎,此时居然被问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他能怎么讲?说他是去查案的,听上去就很可疑,三岁小孩也不会信吧!怔忪片刻,杜昙昼二话不说,打开盒盖,将樱桃呈于莫迟面前:“莫郎将是误会了,我去那梧桐馆,是为了给你买这个。”莫迟探头一看,见盒中暗紫一片,撇嘴嫌弃道:“什么东西?”“玫瑰渍樱桃。”杜昙昼献宝般说道:“这两样都是稀罕物,价格可不便宜。”莫迟一听价钱不便宜,立刻上手,拿起一颗,扔进嘴里,没嚼两口,就哑了下去。他眨眨眼,看向杜昙昼,无辜道:“忘了尝什么味就吃完了。”“走吧。”杜昙昼盖上盖子:“汁水滴滴答答,到时候染你一手,回去再吃吧。”两人并肩,沿着主街往前走。杜昙昼问:“你不是去了国舅府?怎么会在这里?”莫迟指指前方,远处的街口,有间堂皇富丽的酒楼:“我是冲那玉堂楼去的。”他把在乔沅房中所见,说给杜昙昼听。杜昙昼说:“确实奇怪,乔沅像是个守规矩的,夜半时分,谁会为她送来点心?”莫迟却没有接着话茬往下说,他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站在原地,对杜昙昼道:“你猜我还听到了什么?”他把宁彤说的那段算命先生的话,一字不差背给杜昙昼听。莫迟对命理一窍不通,有许多词都不解其意,可他只要听过一遍,就能全数记下,印在脑中。复述时,连语气都能学得惟妙惟肖。复述完后,他道:“国舅夫妇看上了你这个乘龙快婿,你要娶乔家的女儿吗?”杜昙昼慢慢走上前来,刚才的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他只顾着听莫迟的声音了。莫迟音色清亮,心情好的时候,说话会比平时快些,但整体而言,他的声线起伏不大,寻常人难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心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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