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那天需要处理的琐事繁多,都到了戌时四刻,天早就黑下去了,他还在临台官署。两刻钟后,他结束了手上的工作,走出正堂,去偏厅寻莫迟。本该在这里等他的莫迟没有在房里,而是在他准备推门进去时,突然出现在院中。临台分明没有种桃花,可莫迟身上却带着一缕桃花的香气。当天夜里,京兆府尹急急敲响了杜府的大门,告诉他候古于家中被杀。候古府里,就种了满院的桃花。四月初六,那天凌晨,杜昙昼陡然从睡梦中惊醒,见到身侧无人,正在疑惑之际,莫迟从房外进来。他说他睡不着,去院中转了转,可仲春时分,他的衣服却已沾染了十足的凉意,摸到手里都是冰凉的。如果不是在外面待得足够久,身体向来温热的莫迟,怎会散尽了周身的热意。那个时刻,大概就是丑时刚过,却未到寅时。见杜昙昼迟迟不语,终雪松似乎料到了什么——杜侍郎不是不答,他是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这两个时间段,杜大人都无法确定莫大人的行踪,对吗?”杜昙昼闭上了眼睛。仵作有点摸不清状况,觑着终雪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为何要询问莫大人的行踪?”终雪松没有直接回答。“仵作,本官想问你。”终雪松转头看向仵作:“你觉得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仵作微妙地察觉到了他和杜昙昼之间怪异的氛围,又想到象胥官是鸿胪寺官员,再联想起终家在鸿胪寺的势力,有心不愿惹祸上身。斟酌片刻,只挑了几个重点来说:“杜大人曾说凶手杀人应是寻仇,卑职也十分认同,两起命案若是同一人所为,那么杀人者应与两位死者认识,同时又跟他们有仇。此人刀法高超,且惯于杀人,多使用长刀,同时左右手皆利。”终雪松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平移到杜昙昼的背影上:“杜大人,下官所想与仵作相同,真凶应具备以下三点:其一,武功高强,且多次杀人。其二,左右手皆利,且两手使刀同样老练,没有强弱之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和候古以及象胥官都有仇。”他顿了顿,带着惋惜与咄咄逼人并存的复杂情绪,对杜昙昼几乎是下结论般道:“附和这三个条件的人,就算您找遍整座缙京城,也找不出除了莫大人以外的任何一位了。”听到终雪松怀疑莫迟是凶手,仵作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气。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打心底里希望面前两位大人能够对他视而不见,再也不要让他开口说话。杜昙昼的背影看似岿然不动,但只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他向来笔挺的肩背,微微露出少许佝偻,像是挺拔的青松裂出了一丝细缝。终雪松继续道:“下官还曾在莫大人腰间见过一根烟管,如此说来,象胥官尸体旁的烟丝也极有可能是他不慎留下的。至于候古袖间的黄粉究竟是何物,下官至今没有想明白,也许只能问本人才能知晓了。”“本人?”缄默多时的杜昙昼终于表现出隐约的松动,他略侧过脸,低声道:“终大人已经认定莫迟是杀人凶手了么?”终雪松面露忧色,说话的口吻也不由得有些急躁:“大人!您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探查到的线索还不足够吗?!”他余光不小心扫到仵作,立刻噤声,随后朝对方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仵作大喜,忙不迭地告退了。“大人!”仵作走后,终雪松关上殓房的门,走到杜昙昼身后,压着声音着急道:“在下官看来,莫大人的杀人动机已经非常充分了!周回被候古和象胥官告发后,莫大人为了继续执行潜伏任务,不得不对昔日战友痛下杀手!这么大的仇,如果换做是您,您能不报?”终雪松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都快杵到杜昙昼背上了:“后来他回到缙京,偶然遇到了当年害死队友的仇人,为了报故人之仇,将二人亲手杀死。这其中到底有哪里不符合人之情理?还是有什么地方,与我们获得的证据相悖吗?”面对终雪松的咄咄逼问,杜昙昼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杏林宴上发生的事。杏林宴就是在四月初三举办的,那天卜黎见到了莫迟,说他运势不顺,还给了他一张符纸。那张符被莫迟接过,塞进了怀里……等等!黄色的符纸!杜昙昼倏地睁大双眼,整颗心都向下沉沉坠去,脑中思绪凌乱如麻,却有一个细节清晰地在脑海里重现。那张符纸是黄色的,而卜黎曾经对他说过,这种符纸都是由姜黄粉染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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