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般昏暗之地,几乎辨不出时辰,唯有自门缝透出来的光供他们判断日夜。
当是过了两日,暗室内众人已然有些垂头丧气甚至于颓靡不振,外头的交战声响时断时续,却是从未止歇。
对于前世的穆兮窈来说,她就是这场战役的无关者,置身局外,如同听了个悲壮凄凉却又热血激昂的故事,而如今,她却是亲历者。
纵然知道结局,可身处暗室,那种命悬一线的恐惧,唯有亲身体验过,才知有多么可怕。
恰在此时,炮火声倏然停了,转而是响彻天际的鼎沸人声。
听得这般动静,暗室内原一直神经紧绷的婆子蓦然跳了起来,神色惊慌道:“定是城破了,萧军攻进来了,是萧军攻进来了,跑,快跑!”
婆子直冲暗室的另一道门而去,她一动,暗室里的不少人便也跟着她齐齐往那厢跑。
暗室内乱作一团之际,随着“吱呀”一声,暗室门开了,刺目的光照进来,穆兮窈忙一把捂住岁岁的眼睛。
众人一下刷白了脸,还以为是被敌军发现,性命不保,然定睛一瞧,便见孟管事身边的小厮满脸喜色。
“赢了,我们打赢了!”小厮喜不自胜,激动地碎碎地众人道,“你们不知道,咱们侯爷足智多谋,刻意设计迷惑萧军,让他们以为掖州早已因疫疾崩溃,不堪一击。他们料定此番定能大胜,松懈之际,却万万想不到最后时刻,那些本得了疫疾死了的,奄奄一息的,数千人一下自四面八方冲出,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小厮说书般讲的唾液横飞,愈讲愈起劲,众人或听得一脸惊奇,或相拥喜极而泣。
穆兮窈却是久久怔愣在那厢,若失了神般兀自呢喃,“没死,他们没死,念草起效用了,他们活下来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穆兮窈红了眼眶,单薄的双肩微颤,终是忍不住掩面而泣。
岁岁伸出小手去替她拭眼泪,不解地问,“娘哭什么?”
穆兮窈声音哽咽,却带着笑意,“娘……娘……高兴……”
她做的并非无用功,到底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了什么。
许多前世游魂在外的人。
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归家团圆了……
第29章 得知
接连打了两日, 掖州城内可谓一片狼藉。战胜的消息传来,原外逃的那些百姓便也陆续回了城, 不消十日,掖州城内复又渐渐有了往日的生气。
穆兮窈是在战后第三日和那些厨子帮厨们一道回的军营,这次她没将岁岁带上,而是托徐婶照看。
那些个士卒见了他们,可谓激动万分,这几日同萧国交战,他们食的都是难以下咽的干粮, 如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肉菜被端上来, 直馋得他们流口水。
穆兮窈一边打饭,一边悄悄观察人群。不少士卒都身上带伤,头破的有,手伤的有, 跛脚的也有,一个个显得灰头土脸的, 却几乎都粲然笑着,他们端着饭碗还在那厢兴高采烈地谈论,是如何将萧军打得落花流水, 差点就打回他们的老巢去。
穆兮窈静静听着,抿了抿唇, 却是笑得有些勉强, 战场无情,有死里逃生的,自也有未能幸免于难的。
前来吃饭的人群中不见了许多她熟悉的老面孔, 她也不敢问那些人的下落,若同她想的一般, 徒增悲伤罢了。
虽说此番作战,伤亡已几乎降至最小,但那所谓的最小,仍是近千余人。
那些战死士卒的尸首注定不能被送回故土,也只得马革裹尸,寻个地方掩埋罢了。
不过,听闻安南侯命方士超度之外,还特意命人准备了千余个木匣,尽可能装存那些士卒的遗物,将来也好带回给他们的家人,以做最后的念想。
“那萧军主将见势不妙,逃得可是快,你们是没瞧见,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儿,这人还好生浑蛋,为了自己逃跑,让那几百步兵挡在后头当替死鬼,就这种卑劣之徒,活该被我们侯爷打得人仰马翻……”灶房帐前,有士卒津津乐道。
立刻有人接话,“那种人哪配做什么主将,遇事逃得比谁都快,哪像我们侯爷,回回都冲锋在前,先头分明已经受了重伤,可还是坚持着亲自上阵,若非侯爷这般,我们也不会咬着牙拼命往前冲!”
受了重伤?
穆兮窈倏然抬首看去,秀眉微蹙,旋即似是随口般问道:“侯爷怎么了,怎就受伤了?”
“嗐。”那士卒答,“侯爷是主将,战场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他性命,我亲眼看着侯爷胸口被砍了一刀,刀口深,将那铠甲都劈裂了,侯爷虽未明言伤情,但翌日面色苍白,便知定是伤得不轻。”
穆兮窈闻言暗暗垂下眼眸,虽知战场凶险,受伤在所难免,可听得安南侯伤势颇重的消息,不知怎的,她颇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忙完午饭,穆兮窈本欲去河边打水,但失神间倏一抬眸,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林铎所在的主帐附近。
她怔了一瞬,心下只道自己疯了魔,尴尬地折身,正欲离开之际,就听得背后传来一声“瑶娘”。
她转头看去,主帐门口,魏子绅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穆兮窈忙上前施了一礼,“奴婢见过表公子。”
魏子绅点了点头,“你来得正好,眼下可有闲,能否帮我一忙。”
帮忙?
穆兮窈心下疑惑,但还是恭顺道:“表公子若有事,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并非什么大事。”魏子绅稍稍往帐内瞥了一眼,“侯爷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和阿铮笨手笨脚的,只怕无法好好替他上药包扎,听闻你会些医术,又是女子,到底心更细些,能否劳烦你……”
这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然再明确不过。
穆兮窈闻言犹豫地看向主帐。
上药包扎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自是会的,且既得这位表公子都开了口,她似乎也不好推辞,更何况这伤口裂开,不及时处置就怕后头恢复不好。
这般想着,她低身道:“是,奴婢遵命。”
言罢,她将手中的木桶搁在外头,准备入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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