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王爷思索着该怎么出题才不会考倒眼前这位年轻人,但他又怕万一这人无真才实学,朝廷要这种庸才又有何用?他看向站在对面的晋御阌,觉得有些为难。
唉,不管了,先对对联再说,或许他的确是饱读诗书。
好,你仔细听,我的上联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
清心听完上联,立即微笑地答道:官无父母心,民无子女情。
好!晋御阌称赞一声,随即哈哈大笑地离去。他相信宁静王爷应该懂他的意思。
宁静王爷虽然觉得她的下联略带嘲讽之意,但稍一思索,天地对官民,不正是天似父母官,地似子女民,一上一下相对,上不德政,下不臣服,家不振国不兴,正是这个道理。
好!丙真是好!宁静王爷称许道,提笔在准证上写了阌举两字后,交给清心,进去吧,考试时间已经开始了。
清心看着准证上的字,虽然她不懂这两字的意思,但她也没多问,在谢过宁静王爷后,便急急进入考场应考。
人说金榜题名乃人生四大乐事之一,但清心却一点也不觉得乐。此时她跪在銮殿上,双手战战兢兢地端着皇上所赐的美酒,心里只觉得忐忑不安。
她在了缘寺里都是喝泉水,只有在大娘来时会陪她品茗,从未喝过一口酒。如今皇上赐酒,酒该怎么喝?晋御阌坐在龙椅上,注视着新科状元,愈看愈是顺眼。早在考场看到他时,心里便对他存有好感;之后宁静王爷送来他的考卷,阅完他见解独到的文章,更加肯定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打从公开榜名后,晋御阌便一直恨期待这场新科宴。不过他发现跪在銮殿上的新科状元,显然不欣赏他的酒,从他开口赐酒后,接了酒的新科状元从没舒眉过,为什么?爱卿,为何端着朕所赐的酒发呆呢?
跪在清心两旁的榜眼与探花,低头见自己的酒杯早已无酒,而新科状元一直垂首毫无反应,双双猜想皇上所说的人,必定是状元。榜眼伸手轻撞下清心的手臂。
清心随即回过神,她皱眉端起酒杯就唇,打算一鼓作气把酒喝完。
靖新爱卿!晋御阌开口阻止她的动作,靖新爱卿,把头抬起。你是不是不想喝朕所赐的酒?
清心微微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人,又瞥了坐在左侧的恩师——宁静王爷一眼,她看见他摇头示意,便强装笑颜地说:微臣绝无此意,谢吾皇万岁万万岁!迅速将酒杯举起,打算一口气喝完。
且慢!晋御阌连忙喝声阻止。他对赐酒明明是皱眉不喜,为何非要强迫自己喝下去?来人,把酒端回来。
皇上!群臣惊呼一声。
清心更是心惊胆战,以为自己惹怒了皇上。唉,早知道就不要由于这么久。她的双眉缩得更深。
晋御阌见他眉头深蹙,紧张地抿着嘴,忽然发现这位新科状元其实年纪尚小,看来未到弱冠之年,大概没有喝过就,难怪他会一脸的犹豫。
明士,晋御阌唤着立在身旁的侍卫,你代新科状元把酒喝了。
皇上,这是。宋明士原本有些犹豫,听到主子轻哼一声,知道主子对他迟疑不悦,他只好接过酒喝下。
来人,赐香茗给新科状元。晋御阌见群臣不解的神情,笑道:quot朕赐酒给新科状元,本是贺喜之意,但你们见他脸上可有喜色?
群臣闻言,全都自己打量起立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虽然一身新服新冠,但他脸上却满是忧愁,大家的心不禁充满了好奇。
靖新。宁静王爷见众人直盯着自己拔擢的学生,他连忙开口问:为什么不喝皇上赏赐的庆酒?
清心听到宁静王爷的问话,知道王爷正在为她找台阶下,立即会意的解释道:回恩师,清心从小多病,父母便将清心交与寺院的师父抚养长大。从小听师父嘱咐出家人要戒酒,清心虽然没有落发出家,但在寺里亦不敢有违师训,所以从未喝过酒。
她并没说谎,只是她隐瞒她是女儿身一事。从小师父便一再对她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当她决定要女扮男装来应考时,便对自己的身世有所考量,能不说就不说,不能时,即说些部分事实,再不能,便隐瞒不言,真不能,才略说谎言。
为此,她还特地把清心两字改成靖新来应考,她想过一旦中举后,任何人唤她的名,听在耳里还是清心两字,如此不但不会听错,心中的罪恶感也会减少一些。
晋御阌听了她的解释,心里对她更好奇了,一个从小在寺院长大的孩子,怎会没有看破世俗的名利,反而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应考?靖新爱卿,今日朕念你年纪尚幼,又从小在寺院长大,这事朕就不放在心上,但日后你可要好好改进才行。
微臣叩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清心这次不必宁静王爷一旁暗示,立即叩首谢恩。
晋御阌笑着挥挥手,免礼,待爱卿喝完朕赐的香茗,你们三人就平身。御花园那儿,还有太后为你们设的迎新宴,去向太后请安吧!
三人同时谢恩后,晋御阌对群臣说:朕觉得这新科状元年纪尚轻,若让他担任朝中各部的官职,职务显然太重,所以朕决定先将状元留在身边,让他担任朕私人的文牍士一职。至于两外两位卿家,则由宁静王爷来派任。不知众卿家对朕的决定有何看法?
此话一出,群臣立即窃窃私语。显然皇帝非常喜爱这位新科状元,才会打算留在身边亲自训练,看来他以后便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了。
清心此时真能了解险处即安的道理。她没想到皇上会将她安排在他身边,担任文牍士的官职,虽然她听宋明士说,朝中并没有文牍士一职,更没有一入朝,便能待在皇上身旁伺候,所以她能担此职务,完全是皇上对她的恩宠。同时她也在宋明士的说明下,终于明白之前准证上阌举两字的意义。
但不管是不是恩宠,她对此安排感到庆幸,如此一来,她可以减少与朝中大臣的相处,要隐瞒女扮男装的身份也容易的多。不过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她心里很清楚,待在皇帝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引人注目,因此她更需要步步为营,否则一个不小心身份被人识破,只怕大娘和姐姐未救,爹的冤情未雪,她的项上人头亦不保。
晋御阌看着坐在对面沉思的清心。自从三个月前命他担任自己的文牍士,每日与明士跟随在他左右伺候。不过他和明士的态度完全相反。虽然他和明士是群臣关系,但两人之间的感情似兄弟、象朋友,两人偶而还会拌嘴。而靖新对他不仅尊重有礼,甚至还刻意保持些距离,所以他只要有空,便拉着他对弈,希望能藉此和他多熟捻一些。至于为什么想和他亲近,为什么不喜欢他有礼的冷淡,他自己也搞不懂。
最近靖新的棋艺进步了,刚开始要他陪他下棋时,他踌躇了一会儿,才羞郝地答应。
羞郝这两个字,用在一位年轻男子身上,着实有些奇怪,但晋御阌看着此刻沉思不语的清心,忽然很想看到他脸红的样子,他那模样令他有种怜爱的感觉。
怜爱?晋御阌的脑袋轰然一响,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他是太久不近女色,所以才会对年轻俊美的靖新,产生这种不该有的遐思。
不行,不管靖新再怎么年轻俊美,同他一样都是男子,他怎可在思想上如此亵渎他呢?或许他该接受母后的建议,开始召嫔纳妃才是,免得他对爱卿这种不正常的思慕愈来愈深。
清心经过一番思索,终于在棋盘上落子,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晋御阌有反应,她不解的抬头望去,只见他两眼直盯着她的脸瞧,让她十分不自在,也有些惶恐,生怕他看出什么破绽。
皇上!懊您了。清心出声唤道,看他还是没有反应,她伸手轻推一下晋御阌的手臂,没想到他反手捉住她的柔夷。她吓了一跳,立即用力抽回手,但整个人因用力过度而跌倒在地。
噢!
爱卿!
清心因痛而惊呼一声,晋御阌则心疼地起身向前项将她扶起。
见皇帝向她走来,清心不觉往后挪动,皇上,微臣没事、没事。她心慌地挪动身体往后退。
好了,别再向后退。见他对他避如蛇蝎,晋御阌内心感到不悦。若不是担心他一直后退会从台阶上跌落,他早上前将他抱起。
皇上!发生什么事?宋明士一听到声音,立刻从御花园的另一侧跑来,他见晋御阌安然无恙,这才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的清心。
李大人,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象三岁孩童,喜欢赖在地上玩。他大笑道。
清心闻言,立即站起身并整理好衣冠,心里庆幸她每日上朝前,都把发髻梳得又牢又紧,不然象刚才那一跌,万一头发散落下来,她的命也没了。
明士,别乱说!晋御阌阻止宋明士对她的嘲笑,爱卿,可有跌伤?他柔声问道,人又向前两步,担心的看着清心。
微臣不要紧,多谢皇上关心。清心轻拍身上的灰尘,对于晋御阌向前靠近的动作,她依旧有所防备地往后退。
宋明士将主子和清心一来一往的行为看得可清楚。他发现这是第一次皇上对一个臣子如此宠爱。他五岁起就入宫当皇上的陪侍,所以他相当了解皇上的喜好和行为。
皇上是一个感情内敛、不喜受拘束的人,在太子和三皇子还在时,身为二皇子的他,一直想游遍五湖四海做个逍遥客。十六岁那年,先帝为他订了一门亲事,主子以离宫为条件而答应婚事。成亲后二皇妃留在宫里,而主子则离宫云游。
主子二十岁那年,他的亲娘仪德皇妃,见儿子媳妇感情不睦,又为他纳了三名妃子,但他全以冷淡有礼的态度对待他的妻妾。同时,他在皇宫的日子,依旧是来来去去。知道三年前,先皇龙体微恙,主子发现先皇个性大变,于是回宫要求那些妻妾随他离去。
然而二皇妃拒绝他的提议,原因是她正与某大臣之子暗通款曲。而主子认为两人之间并没什么感情,对于她的出轨并不责怪,只是沉默地任她选择。而其他的妃子也认为出了宫,就失去了荣华富贵,也不愿随他出宫。最后在主子与太子和三皇子的协调下,将所有妃子分送两位皇子。主子仅带几名亲信,带着仪德皇妃离宫。
他的主子一向有洞烛机先和看淡世俗的能力,认为皇宫里可能会在先帝的疑心病作祟下,出现一场浩劫。为能保全仪德皇妃的性命,他甘愿放弃继承皇位的机会与一切的荣华富贵。
也正因为主子的性情淡薄,多数大臣都不了解他的心思,也少有来往,因此当朝中大臣各自结党分派时,主子才能逃过先帝的猜疑。当太子与三皇子皆以预谋篡位、叛乱之罪处死后,朝中也流传着主子在外集结军队,不过此时先帝病情加重,他则是唯一在世的皇子,因此先帝不管朝中大臣如何反对,派了宁静王爷父子秘密保护主子回宫。在先帝驾崩前一个月,传皇位与主子,自己则退居长寿宫养病。
在这一场混乱的情势里,皇上从头至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管在朝野内外,皇上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保持适当的距离。他和太监倬偃都是跟随在皇上身边多年的人,皇上未曾表现如此在乎过谁的感受,就不知道这个李靖新哪一点好?竟能让皇上如此宠爱。
清心拱手道:皇上,依微臣之见,这盘棋我们就此停手。您是否想回御书房批阅奏章呢?
晋御阌对于她刻意保持距离的作法,心中十分不悦,皱眉道:什么时候朕的事,要你来指示和管教呢?
清心闻言,知道他心中不悦,立即又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臣惶恐,请皇上息怒,臣绝无此意。
晋御阌见清心愈退愈远,心中更是气愤。人人都想尽办法要来亲近他,而他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他却唯恐避他不及,老是站的远远,表现出最生疏的礼仪赖面对他,真是存心气死他。
清心低着头看不见晋御阌的表情,又他不到他的声音,心想皇上真的很生气。但她实在不解他为何生气,难道她请他回御书房批阅奏章错了吗?皇上息怒!臣请皇上回宫批阅奏章,是因——
好了!朕此刻没有心情回去看奏章。晋御阌气愤清心为何不了解他的心情,加上心里对她起了不该有的爱恋,此刻他只想到宫外逛逛,好平复急躁的心绪。明士,朕想出宫看看。
晋御阌话一说完,随即转身就去,走了几步,又朝愣在一旁的清心道:今天你就提早出宫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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