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予珊在家中从来都沉默不语,只有外出时有覃志钊陪同时,她才会大胆些。可是这一刻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沸腾,英文老师常用‘happy’表示心情,现在‘happy’已经形容不了,他想起上周的书法课,金老伯教他写了两个字‘快活’。愉悦到极致,惊险又刺激,不是快活是什么。那天覃志钊带方焕、方予珊回家,谁也没有跟长辈提起射箭一事,就好像他们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予珊虽不敢在马背上射箭,也跟着覃志钊学了一些规范动作。他们年纪小小,却不是愚笨之人,对覃志钊多出几分敬意,有时候他们也会跟覃志钊讲点小秘密。只要在能力范围内,不影响他们的安全与学业,覃志钊都尽量满足。三个月后,考察期已过,覃志钊收到了一张满意调查表。瞿伯说:“阿焕给你打了满分。”一同执勤的保镖跟覃志钊讲,贴身保镖岗位特别难干,因为小雇主喜怒不定,以前几乎每个月都在换保镖,有一大半都是被方焕找茬挤兑走的。论工作时长,查理算干得最久,却也难逃辞退。眼看着覃志钊所处位置越来越稳固,一帮人拽他去喝酒,打探他用什么秘诀拿下这份美差。覃志钊被他们灌得有点多,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秘诀。”“仔细讲!仔细讲!”有人推搡他。覃志钊忽然抬起手臂,手指在空中轻轻点了点,一桌人屏气凝神,等着他解开谜题,谁知覃志钊只说了一句:“陪他们玩。”陪好,陪好了万事大吉,说完这句他便闷头大睡。阿忠和珍珍来港的日子已经定了,这次婶婶也会来。覃德运为此格外欣慰,一家人终于能团聚,覃志钊特意为弟弟、妹妹、婶婶租了一间屋子,虽然比不得家乡宅子宽敞,却也算个容身之处。那个被方焕丢掉的草莓熊,覃志钊已经清理干净,放在床头好久,珍珍肯定会喜欢。他实在是个节省人,薪酬上涨不少仍有储蓄习惯,覃德运叫他给自己存,将来总有用到钱的地方,覃志钊却不管,说要供弟弟、妹妹在香港读书。“读书?”覃德运很诧异,在他眼里香港只算个谋生之处,何谈在港读书,那得花多少钱。况且小儿子覃忠幼年得过脑膜炎,智力比寻常孩子差一些,他对子女尚无念书指望,只盼他们平安长大。覃志钊很确定:“一定要念书。”不念书,阿忠和珍珍只能靠体力吃饭,那怎么是长久之计。他当时在码头扛货,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若当时能多懂些知识,至少能去仓库当会计,哪里用得上出卖体力?叔叔覃德运将他从泥潭中捞出来,他要继续拉扯弟弟妹妹,要不然怎么当得起大哥二字。珍珍到达香港已是九月初,方焕那时已经过完暑假,每天学业很忙,覃志钊能抽出不少时间。小姑娘长高了些,却是面瘦肌黄,两只羊角辫像稻草,见到覃志钊她先是愣了愣,又见覃志钊要拥抱她,惊慌之下哭出声来,扑在婶婶怀里哭。覃志钊耐心劝了好一阵子,说自己是大哥。阿忠倒不跟生分,半大的孩子,长到覃志钊肩膀下面一点,吊儿郎当的:“大哥——大哥!”覃德运轰他:“去!去!”阿忠笑嘻嘻不肯走,还冲姐姐扮鬼脸,珍珍哭得更伤心了。“来日方长,孩子们认生。”婶婶说。覃志钊不忍为难珍珍,往旁边坐了一些,说:“先熟悉熟悉环境,不着急做事情,一切有我。”为了让弟妹早日融于现在的生活,覃志钊只要一有时间就带珍珍出去转,教她坐巴士,辨认路线,过红绿灯。有时为了练她胆量,覃志钊叫她自己去便利店买东西。覃志钊本职工作挑不出错,方焕却发现他总有私事要办,心中渐生不满。这天趁覃志钊下班,方焕叫瞿伯开车跟行了覃志钊一段路程,他倒是没干坏事,陪弟弟妹妹逛书城,买下好多书,还请他们在甜品店吃黄油菠萝包,还有珍珠奶茶。隔着偌大的玻璃窗,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瘦瘦的那个女孩偶尔会凑近些,睁着大大的眼睛,清澈又好奇,覃志钊会指着书本上的东西讲什么,还很温和地笑。调皮那个应该是他弟弟,有时候覃志钊气急了会拿书抽他。男孩也不生气,躲开了一会儿又跑过来,还趴在覃志钊背上,嘀哩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方焕记得覃志钊跟自己和予珊在一起时全然不是这样,他对予珊永远沉默又平静,毕恭毕敬,很少笑。跟自己就更不用说了,谨慎到挑不出错,他从来不知道覃志钊气急败坏是什么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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