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5章,落幕 (第1/2页)
对此人身份,方临心中已有猜测,却没有表露。
——对方微服私访,不在宫中召见,又没有主动表明身份,显然是不想揭破,让这次见面生出距离来。
“兄台有礼。”他在对面坐下。
旁边白面无须男子眉头一蹙,就要呵斥开口,洪泰帝抬手阻止了,看着方临,冷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是对这份默契满意。
是的,就是默契!
此时,方临认出了洪泰帝,洪泰帝知道方临认出了他,方临也知道洪泰帝知道自己认出了他,双方却都没有揭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默契。
就在这份默契中,洪泰帝开口了,问道:“听口音兄台是外地人,看这京师可好?比之兄台故乡如何?”
“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大夏首善之所,有着比在下家乡淮安府城更多的人口,也更为繁华,然而,论市容整洁种种,却是远远比不上。”方临如实道。
洪泰帝听闻,并没有生气:“以兄台之见,何以如此?”
“相比淮安,京师治理更难,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然而只要朝廷狠下心,未尝不可以整顿,背后更深层次还是城市性质不同。”
方临也不避讳,所想什么说什么,尽显真诚:“京师乃是大夏政治文化中心,工业并不发达,达官贵人云集,是一座消费性城市,相对并不好治理;而淮安不同,可见大片的厂坊,忙碌的工人,乃是一座生产型城市,更有南来北往、乃至海外输送的各种货物,商业发达,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环境,整个一条完整的商业链条都会受到影响。”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虽然方临话中多有一些‘生造出来的词’,但与方临长有书信来往的洪泰帝不难理解,听着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情绪波动,牵动咳嗽起来,掩着嘴巴的手绢可见点点殷红血迹,面对方临探寻的目光解释道:“病疴而已,不妨事。”
方临暗叹着,可惜已让护院护送李东璧回乡了。
不过哪怕李东璧还在,也大概没用,对方也是太医院出身,说过太医院名医无数,其中几位并不比他差。
太医院都治不好,李东璧想来也是无法的,只能说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洪泰帝摆手,没说自己身体,问起方临旅途。
方临一一回答,谈及一路所见,江公子、钱少爷斗气扔钱;葛崇离经叛道的思想,万卷藏书的书屋,好美食,神奇的爆蟹;于教谕附庸风雅,邀直买名;金生专注花草……种种志趣不同的人。还有路上,乘坐太平车赶路的感受,以及遇到书法登堂入室、好学立志的张瑞安……
洪泰帝听得津津有味,哪怕听到葛崇离经叛道的思想,言及六经、论语、孟子,如今被假道学拿来作为唬人之工具,被伪君子拿来作为挡箭牌,被某些人拿来利用,早已失却本意,矛头直指时下官方科举正统的‘程朱理学’,神色也没有半点变化,甚至还微微点头,竟似是认可。
他面露回忆之色,感慨道:“我年轻时,曾凭着一时之意气,与那些读书人相争,就是看不惯那群满口礼仪道德的伪君子……斗了多年,更看清了他们嘴脸,满口仁义道德,举着孔孟的旗子,做着龌龊的事情……”
这话之中,洪泰帝虽并未自称‘朕’,但言语之间,细思已然暴露身份,不过,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就是。
旋即,两人从旅途说到通俗,从大夏说到海外,从南洋说到泰西之地。
洪泰帝身为皇帝,见识不俗,不同凡响,倒也能跟上话,聊得投机。
方临谈及西方正在进行的文艺复兴,即将开始的科学技术爆炸,乃至已然不远的工业革命。
“我大概听明白了。”
洪泰帝神色凝重,断言道:“一二百年之后,泰西必为我东方大患,其祸尤甚于辽东。”
方临震惊于洪泰帝目光的长远,前世满清历史正证明了此话,想了一下出言道:“泰西之地纵然正在进行文艺复兴,但尚未拉开差距,若是我大夏奋起直追,师夷长技,未尝没有超过之机会。”
“不,你错了。”
洪泰帝却是摇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兄台所说的文艺复兴、工业革命、大航海运动是和泰西之地的文化、制度分不开的,如果说泰西之地的文化、制度是土地,那么文艺复兴、工业革命、大航海运动这些,就是这片土地树上长出的果子。我大夏和泰西之地,文化、制度是截然不同的,只移植‘树上的果子’,定然会出现水土不服,纵使一时看去花团锦簇、硕果累累,但也只是徒有其形而已。”
究于此,他给出了相反的论断:“师夷长技,并不能解决问题,若是当时朝廷暗弱,哪怕凭着大夏的体量,一时间看去吓人,但也只是纸做的老虎,一戳就破;纵使遇到英明之君,一时能赶上,但只要这片土地上的文化、制度不改,不过三五十年,又会重走老路,拉开差距。”
“若想从根源上解决此事,除非再来一场如‘诸子百家’的思想运动,然后,改天换地,再造乾坤。”
方临闻言悚然而惊,前世历史亦是证明了这一点,只学习技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洋务运动的确是失败了的,纵然当时看去轰轰烈烈,成绩斐然,然而一场甲午海战,就是戳破了虚弱。
而听到洪泰帝所说,‘要想从根源上解决,除非来一场如‘诸子百家’的思想运动,然后,改天换地,再造乾坤’,他更是下意识想到想到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然后,也的确是其后星星之火燎原九州,天翻地覆,才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重新站起来。
此刻,方临想到这些,更是为洪泰帝的目光震撼,再一次深深感悟到了:永远不要小瞧了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他们不会比自己稍笨一点,与他相比差的只是前世见识,多出的数百年历史记忆。
‘而如洪泰帝这般,已经不是精英可以形容了,作为和朝堂精英中的人精斗了半辈子的皇帝,目光更是敏锐,在接触到足够信息后,目光甚至能超越时代!’
洪泰帝看到了泰西之地的威胁,也给出了方法,却也知道那是久远将来之事,作为时日无多之人,并没有操心那么远,只作闲谈:“我大夏到了如今地步,要么破而后立,要么沿着唐、宋、元的道路,继续走下去,走上一条更为保守的路。而泰西之地和我大夏不同,那是另一片不同的土壤,也不知沿着兄台你所说的情形走下去,数百年之后是何种景象?真想看看啊!”
“我等看不到,却未尝不可以想象。”
方临似是开玩笑,又似是认真道:“在数百年后,有着能承载万万斤的钢铁巨船,有着能搭载上百人、翱翔天空的铁鸟,有着能横跨江海的大桥,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岁有余粮,人人读书,人认识字,人人如龙……”
洪泰帝听着这番描绘,没说荒唐,没说可笑,反而听得极为认真,面露神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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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旁边白面无须之人,听得变色,微微摇头,暗暗心道:‘什么能承载万万斤的钢铁巨船,什么能搭载上百人翱翔天空的铁鸟,不愧是写的,就是荒唐。’
他对这些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与其信这些,还不如信《西游记》中那个能使十万八千斤金箍棒的孙猴子。
方临、洪泰帝两人聊着天南地北,世界之大,一时忘了时间,但事实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爹爹!”这时,秋秋迈着小短腿从二楼下来。
原来,小家伙主动讨了下来订饭的差事,刚下楼梯,就看到老爹,飞快跑过来。
外围的一些人似要有动作,但在旁边白面无须男子暗暗摆了摆手后,立刻停下。
秋秋蹬蹬蹬跑过来,扑入老爹怀里,在方临怀里蹭了蹭,又是看向洪泰帝,脆生生地打了个招呼:“伯伯好!”
“好水灵的囡囡,第一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洪泰帝摸了摸怀中,取出一块蟠龙白玉玉佩。
秋秋下意识看向老爹,在方临微微点头后,方才收下,有礼貌道谢:“谢谢伯伯!”
“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今日和兄台相谈甚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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